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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河昭昭,银苇灿灿。两栋青色的竹楼对立河畔。
与金光璀璨的河水,和那碧玉为杆、白银为絮的苇草不同,这竹楼看上去简陋、陈旧而平凡。楼上成排的竹管有的已褪成了枯褐色,有的长出了斑点的黑痕。
但那竹管又排列得十分密而整齐,横竖都有章法,并不能说丑,反而有种工艺般的特殊美感。
成片的银白苇絮将竹楼包裹着,像夕阳下镀上了金光的云朵。
“此间为火楼。”祁熹追站在楼上,黑色的袍子搭在竹栏上,朝下望着宁和。
宁和说:“那我当去对岸那间。”
祁熹追点了一下头,道:“小心些,勿碰河水。”
“我知。”宁和应道,“那我去了。”
她转过身,小心地走过岸边的苇丛。银白的苇絮高至腰际,擦过袍袖时发出些细细的声响,倒像穿行在真正的苇草中一般。
宁和记着祁熹追的话,不去碰河水。好在中间的金河并不宽,以宁和如今的修为,轻轻一跃也就过去了。
可当她跨至河水半空时,忽觉下方有一股无可抵挡的极强吸力猛地自河中传来,宁和一惊,却竭尽全力也挣脱不得,避无可避,一下坠了下去。
“噗通”一声,金水四溅。
岸边传来祁熹追的喊声:“宁和!”
烫——这是宁和的第一感觉。像落进了一锅滚水里。好在她如今已是结丹修为,烫虽烫了些,倒也不至于全然无法忍受。
听见喊声,还有功夫回过头,冲已经掠身至岸边的祁熹追回道:“我无事!熹追莫要过来!”
祁熹追停在岸边,眉头紧拧着望着这边。
宁和冲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一边提起衣摆,淌着河水朝另一岸走去。
这金河并不深,踩进去也只没到膝盖。方才落水时,宁和下意识举起袖子遮住了面部,因而她头脸都无事,只是下摆鞋袜全都湿透,身上也溅了不少。
走了几步,宁和发觉脚下不止滚烫,还像是踏进了泥沼之中一般,每走一步,将腿从金水中拔出来都要耗费许多力气。
她能感觉到祁熹追的目光就追在身后,于是尽力将每一步都走得平稳。
终于到了岸边,迈出最后一步后宁和整个人晃了晃,气力耗得太多,双腿又胀痛不已。她原地歇了片刻,才朝着竹楼走去。
一直走到楼下的竹梯旁,宁和回头看了眼,见祁熹追已经不在对岸了,才有些疲惫地扶着竹栏在梯旁坐下来。
那金河水除去滚烫外,还带了种奇异的附着之力。金水溅至何处,便在何处晕开,将周围一整块都染成金色。宁和身上这件白袍子几乎被染成了件亮闪闪的金袍,那金色还极均匀服帖,染在袍子上,就像是庙里佛像身上的镀金般光洁自然。
宁和感到脚掌至膝下都灼痛得厉害,一坐下来便撩开衣袍,将靴袜都脱了下来。甚至不用去看,只消摸上一摸,就知已肿成一片,叫她在褪去鞋袜时很废了一番力气。
红肿的皮肤裸露出来,宁和从怀中掏出之前祁熹追给的那绿瓶子,挖出药膏为自己涂上。
那瓶子瞧着不大,里头的紫色药膏却似无穷无尽一般,怎么取也不见少。
许是泡在水中的时间过长,金水浸透了鞋袜,宁和擦药的时候发觉,连自己的脚趾头上都染上了一线金色。她试着用手去抹了抹,没能将那颜色给抹下来。
罢了,她想,等回头有机会时再好好找水搓洗搓洗。
宁和坐在梯上,静静等那药膏作用。过了半柱香时间不到,红肿便消了下去,也不再疼痛,只余淡淡清凉之感。
宁和松了口气,想起身上楼去,然而在重新穿上鞋袜之时,却发觉自己的小半个脚掌都已变成了灿烂的金色。
宁和目光顿时一凝,细细看去:脚趾、前掌,那金色是从最初她看到被河水染金的那一线皮肤处开始,已经蔓延到了脚背处。足弓之处肉色与金色相交,瞧着十足怪异,像是后半截是皮肉,而前半截接了块纯金铸造的金脚。
她动了动脚趾,没觉出有什么异状。但用手去摸那金色部分的皮肤,却又相较他处明显更硬上一些,也更光滑。
宁和摸索了片刻,皱着眉,试着将灵气朝着足中经脉灌去,仍与平常无异,未有任何凝涩阻滞之感。伸展活动起来,也全无异常。
此处非细细探究之所,宁和检查了会儿,便将鞋袜穿上,起身往竹楼里走去。
此楼已很有些年头了,竹梯窄窄的,踩上去吱呀作响。宁和将脚步放得很轻,步履间金色的袍角拂过扶栏,拂落一层细细青灰。
上了楼,面前是扇闭合的竹门。宁和试着伸手推了推,那门扉轻若无物,一下就开了,陈旧而浑浊的气息无声从里头漫出来。
宁和一手将门抵住,探身往里看了眼。竹屋里黑漆漆的,门边隐约有张桌子。
宁和迈步走进去,先找到窗户位置,伸手将两扇竹窗撑开了。光线照进来,将屋内陈设描摹出轮廓。
中间四根竹柱子,门口和窗下各放了两张长桌,屋子正中有个四四方方的大竹架子,架子上满满当当摆着各种东西。屋子里头的角落处放了一只人高的圆肚铜炉子,炉边堆着白花花的炭块,膛里红彤彤的,还烧着火。
宁和看了看,目光划过身旁的桌子。桌上有茶盏,盏中剩了半杯水。竹椅前有纸笔,笔搭在竹台上,砚池中墨汤还未干。就仿佛屋主人只是暂时搁笔出门一趟,随时还会回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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