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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还真让她守到了。
一辆马车停在别院的侧门前,车夫勒着缰绳,端正坐着,像是在等谁。而后便见得一袭白衣出来,慢条斯理地登上了车。惊鸿一瞥中,辛大露见着了那一张令她魂牵梦绕的脸:冷漠的唇,熟悉的神态,卓世的风骨,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他还是他。她却隐隐觉得他瘦了。她强迫自己,假象他的操劳。
颜公子微微摆了摆手,车夫连应了几声“诺”,一抽马鞭,“驾”了开去。
辛大露便紧紧追在车后面。她没有缠过足,从小一双大脚就能跑得飞快。沿路,她的一双眼睛只盯着颜公子的马车,冲撞了不少人,遭到了不少谩骂。但她一点也不在意,她只心急怕跟丢了他。
可她始终只敢偷偷地跟着,不敢近前。挥一挥手拦下马车,她想,却做不到。
直到一只大黄狗,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在路前横穿而过,正好惊到了颜公子马。那马前蹄一齐扬起,车夫急拉缰绳,却控制不住,整个车直接向后一仰,眼见着就要右倾倒下去。
不能摔伤了颜公子!辛大露想都不想,本能地跑上前去,用瘦小的肩膀抗住几乎整驾车的重量,好沉!车轮一滑,压上了她的脚。她疼得咬紧了嘴巴,却还是死命的抵住:她甘愿挡车,哪怕伤了自己,也要换颜公子的平安。
这时候,一只修长而厚实的手,掀开了车窗的帘幔。辛大露一偏头,见着颜公子正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古井无波,比以前更冷,就好像,不认识她这个人。
此时车夫已经跳下马车,找了几个路人,一齐将车扶正。辛大露渐渐感到使不上力量,马车正在一点点越离她。同颜公子一道,与她相隔出一段距离。压在她脚上的车轮,再次从她脚上轧过。辛大露觉得骨头都要碎了,一失神,跌坐在了地上。
“少…少公子,你认识她?”连车夫都能看出辛大露脸上那一份痴恋,她的眼睛,永远只有车里的那个人。
“不认识。”颜公子打量了下辛大露,他的目光是淡的,是凉的,是寻常的。就像打量一个他从来就不认识的人。说着,他便随手放下了帘子,口气隐隐透着些不耐烦:“李九,不要管她,我们继续前行。”
“是。”车夫应了一声,起手扬鞭,却还是忍不住扭头又看了一眼辛大露。谁知辛大露也恰好偏头对上了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有疑惑,有同情,也有鄙视。
连一个车夫,也视她如蝼蚁。
辛大露突然觉得羞愧难当,拈起袖子遮住了面庞,她为自己感到耻辱。说什么郎情妾意两情相悦,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人当真是越矫情,便会跌得越惨。
这一刻,她恨极了颜家公子。可见着他的车渐渐远去,江楼楚馆,云飘路遥,这恨在一瞬间全化作难过,不由得双目垂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常期为我捉虫的f君o(n_n)o
9
9、(修)
辛大露慢慢地站起来,心里的痛楚一点一点积攒着。明明早已满了,却是溢不出来,憋得好难受。
她静静地往家里走,不说话。
此时此刻的这种静,是一种异常的冷静。她的躯壳并没有因此被掏空,反倒变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可以实实在在的感受到自己。辛大露的世界,在空中飘渺的十六年,突然稳稳地着地,触手可及,变得真切起来。
她自以为已经坦然。可是一进家门,见着自己的娘,满腔的委屈瞬间就涌了上来。
“娘—”辛大露哀喊了一声,扑上去抱住娘亲,眼泪夺眶而出,继而便成嚎嚎痛哭,止也止不住。
“露儿,别哭。”她娘一手轻拍辛大露的背,抚慰她。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理了理。
“娘,你的病又发了?”辛大露见她娘脸色白而发紫,关切地问道。她娘养家劳累,辛无知又总是惹她生气,长此以往,就落下了病根。闲下来的时候,心口常常会似钻心般的绞痛,却又无钱医治,就这么拖着。近日,又添了一个辛大露让她操心,这病便愈发重了。
“没事,娘只是心里有点躁得慌。”她娘柔声抚慰辛大露,将她搂在怀中,疼惜地替她拂去脸上的泪花:“露儿,先别哭,有甚么事慢慢同娘讲。”
“娘—”辛大露想停止抽泣,向她娘倾诉。可是千言万语一出口,还是全部变成了哭声,她停不住。娘亲温暖的怀抱恰似一张围幕,将她与所有的悲伤痛楚分隔开来,她情不自禁在这怀抱里宣泄自己:“娘……颜公子,颜公子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算了,不认识就算了……这种公子哥,本来就不是我们这种人家攀得起的。”她娘话语哽咽,好像也替她流下了泪。触在唇上,辛大露方觉得不对,这不是泪。抬头看见她娘一脸盗汗,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神情满是慈爱:“过几天,娘亲去找个媒婆,正正经经同你说一门亲,不是做官的,不是富贵的,不是太学生,样样门当户对…咳…咳……”她娘说着说着,突然急促地咳嗽了起来。
“娘—娘你怎么了?”辛大露被她娘的样子吓住了,一下子就止住了哭。反过来将她娘搂在怀里,担心不已。
“夫人,夫人。”辛无知在这个时候,烂醉如泥破门而入。
辛大露的娘,呼吸一下子更加急促,声中含恨:“你方才出去时,不是说要从今往后,都不再回来了么?”
辛无知脸上堆着笑容,指着自己手上的酒坛道:“买这坛酒明明是半贯钱,他们却硬是要了我一贯。”他似是心痛,晃晃悠悠抬起手中的酒坛,想证明自己受到的欺负,却一不小心飞溅了不少酒在她娘身上,裙上湿了一片。
“你再给我一贯,我去再买坛酒,便再也不回来。”辛无知将身子凑近自家娘子,嬉皮赖脸,酒气浓厚:“这次,我辛无知一定让夫人你放心,永不相见!”
“咳…咳…”她她娘的手在抖,身在颤,脸色酱紫,吸着鼻子却好像呼不出气,整个人摇摇欲坠。她用尽力气扭头不再看辛无知,而是凝视着自己的女儿,转了话题:“娘明日,定要去媒妈妈给你寻个门当户对归宿。”
“娘—”辛大露嗓子已经沙哑,双腿发软:“女儿,女儿心里好慌,女儿不要嫁人!”
“不成!”她娘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眸子紧锁住辛大露,眼神似夜空般深邃幽远,目波流转,闪动着不舍的情愫。而后,猛地双眼一闭,猝然间怅怅魂归天际。
辛无知慢慢伸出自己那带着酒渍的手,摸了摸自家娘子的脸,还犹带着体温,待放置鼻下,却已是气息全无。他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失了神:“夫人,夫人—”
“啪!”他一个巴掌扇上了辛大露,她脸上立刻显现出了淡红的掌印:“你这个不孝女,到底说了甚么话,气死了你娘!”
辛大露没有争辩,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眼光。这个人醉醺醺推卸责任的猥琐男,真的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为她着迷白柠贺时舟白柠贺时舟贺时舟白柠贺时舟白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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