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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既迟轻轻一推她脑门:“让你别着急。”
倪雀担忧地看着他:“叔叔他……”
“呼吸肌麻痹,缺氧昏迷,很快就走了。”江既迟伸手,拂去倪雀肩上的几片雪,“医院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在抢救,甚至没给我考虑是否给他做气切的时间,他就走了。”
倪雀听得心里难受。
江既迟说:“之前答应过他,要是到了必须做气切的那一步,我就替他拔掉呼吸机。”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真到了这一步,我能不能做到。”说到这,他极轻地拧了下眉,语气却是没变,依旧温淡,“现在其实挺好,我不用当那个拔呼吸机的不孝子,他这么些年卧病在床的痛苦也彻底结束了。”
“倪雀,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倪雀不知道说什么,抱住他,手在他的背上顺了顺。
江既迟摸摸她的头发,问:“要进去看看吗?”
倪雀说:“我想进去看看。”
“走吧。”两人松开,江既迟牵住她的手,往里走。
江耀诚的尸体停在一间单人尸房里,被白布盖住。
隔着一小段距离,倪雀和江既迟安静地站着。
倪雀忽然就想到秋日里某个周末的午后,她和江既迟去医院看望江耀诚。那天天气很好,窗帘敞着,阳光透过窗户落进来,洒在病床上,整个病房内金灿灿、暖融融。
江耀诚和倪雀讲他年轻时候的事。
那会儿倪雀才知道江耀诚是名飞行员,早年开战斗机,02年退役,开始飞民航,在他确诊als之前,他已经安全飞行了10218个小时。
他讲他二十二岁那年,驾驶歼-8i在边境地区和战友一起打击入侵敌机,他们在短时间内迅速爬升至8000米高空,在距敌机不到900米处发起轮番攻击,仅用了52秒就将敌军侦察机击落在中国境内。
也讲他三十六岁那年,驾驶一架载满158名乘客的空客a320,执行南城到北阑的飞行任务,飞机在下降阶段起落架卡住了,放不下来,他和机组的其他成员在空中采取了多种方案自救,最终在和地面指挥中心的紧密配合下,成功迫降,无一人伤亡。
显示屏上的脑电波起伏剧烈,彰显着病人激动兴奋的心情。病房内属于江耀诚声线的ai音依然机械无波,但是说起这些时,江耀诚那双惯来死气沉沉的眼睛,很亮很亮。
本该驰骋于万米高空的人,被病痛钉在了床上,自由没有了,梦想远去了,年轻时的热血和热爱,从此便成了病房里那雪白墙壁上一抹刺眼的蚊子血。
倪雀想,江既迟或许说的没错。
现在是最好的结果。
江耀诚自由了,彻彻底底地,自由了。
倪雀和江既迟一直没说话,直到持久的安静被渐近的脚步声打破。
“耀诚!”王梵疾步走了进来,她匆匆越过倪雀他们身侧,踉跄跑向江耀诚所躺着的尸床的方向,声音抖得厉害,“耀诚!”
倪雀侧头抬眼看江既迟。
“让她在这吧。”江既迟说。
“嗯。”
江既迟牵着她,两人往外走去,王梵的哭声听在他们耳朵里,由小变大,又渐渐变小。
出了楼,走进风雪里,江既迟将倪雀羽绒服的连帽给罩她脑袋上,然后有些突然地,说起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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