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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大哥,趁弟兄们聚的全,怕历阳军个鸟!让俺蒯恩趁夜杀入蛇山,活剥了那大小畜牲的皮!何劳你亲去赴宴?赴个鸟!”
“我王镇恶自入北府以来,年年教那谯王殿下压得喘不上气。那司马小儿,平日里克粮扣甲,喝惯了兵血,他满营狗腿子更是飞扬跋扈,到处欺男霸女、污国虐民。两父子脱军而行,招摇入城,没带几个亲随;趁他没把你当一回事,刘寄奴,弄死他!”
“大哥不许设防,八万历阳军已渡江了。北府本部连下军令,大哥按兵不动,囤驻江夏三镇,我们本来就不占理——这已至的历阳兵,加上将到未到的东军,显是来抢地盘、分祭肉的恶犬;我们若率先出刀攻击友军,不说打过打不过,这谋反的帽子一扣,我们便成了万夫所指的桓玄!”
“孙大哥在理,打不得!攻下三镇以来,新兵不习鞍马,降兵人心浮动,大家手中得力的旧部,也让这三战磨得凋零渐近光是我钟字营四百多弟兄,九成已埋在蛇山了!我军不满两万马步,历阳兵八万有余;众寡悬殊,为一口恶气,挑战实力远我们的司马父子,打便打了,是否先看看值是不值?”
“刘钟讲的对。若打,到彦之愿作先锋!可我们好容易有了这三镇的尺寸之地容下身子,打起来,朝廷断了粮道,一切又得回到一无所有的起点。我以为,不该惹司马文思,至少现在不该……”
“到彦之,你真是辜负了男儿的九尺长躯。畏畏尾,回家奶孩子好了,打他娘什么仗!寄奴,我臧焘虽弓马粗疏,只是空有一个胆!下令吧,我亲去带兵劫杀司马文思,若惹下泼天的罪责,不干他人!”
“这儿的老弟兄还没死光呢,轮的到你去平事儿?他大舅子,请安坐,听老虞丘一言大江之阴,那八万历阳军枕戈待旦,虎视眈眈;我们贸然出击,无异以卵击石。何如把那蛇山围了,将父子绑在黄鹄楼里,逼他写几封文书,诓骗历阳军众将入城;尔后一一翦其羽翼,最终据其兵为己有……”
众口纷纷,刘裕和黄须道士一语不,沉默着并坐在帐心。白直军迹不久,军中不乏武夫,缺的是智谋过人且拥有绝对威严的谋主——
黄须子谋事,谋之在于全局,在于万世,未能全谋一事一时、面面俱到。三仗下来,虽得险胜,刘裕的内心却是痛苦的眼下麾前这彪虎狼,谋大事时,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独当一面,而刘裕次次用险,得胜了尚可;他心里清楚,只要有一次大败,后果他承担不起。
白直军,挂一营之编,刘寄奴招兵买马、受降纳叛,生生拉起这两万人的私军。这私军是不合朝廷法度的,名不正则言不顺,更无政坛大佬背书;靠着粮饷和金银哄得住弟兄们,一旦没粮没钱,等待刘裕的必然是鸟兽星散。
刘寄奴不止要给弟兄们挂上个合法的牌照,把人心稳稳当当拢紧,更要坐上北府、东军和历阳三军的头把交椅。三镇的屠掠,肆意的扩地拓军,就是要引起谢琰和司马休之这些军头大佬的注目,刘裕盼着他们找上门来分一杯羹。是司马休之率先敲响了白直军的营门——虽然这门敲的不太礼貌,可刘寄奴是从底层杀出的轻薄子,知道什么时候要面子,什么时候要里子。
刘牢之任人唯亲,受不了一杆子打出两个刘的事情,三镇大捷,北府本部却视若无睹,片功不赏,只语不提。常言道有奶便是娘,刘牢之这个后妈当的刻薄了些,刘裕不愿跟他废话。认妈,刘寄奴为什么不认个大妈?那么谁有奶?
无论东军还是历阳兵,二军军头皆为开府假节的狠人,各自怀里都能揣下三五十颗的杂号将印。
这俩老登儿,奶水充足,财大气粗。
“司马文思,是我请来的;没有我的令,你们谁也不许上那蛇山。敬先,将我这封书信交给二弟,再把你堂侄王弘叫进来——傅弘之、向弥、沐谦留下,其他人,滚出去喝酒!”
黄鹄楼前,刘裕与敬先、王弘,雨中久立已有半晌。
三人同乘一车而来——战车车厢苫得严实;未着甲,不持兵,各穿了向右掩襟的交领褶衣,使粗布革带束了襦袍,腿上紧扎缚绔。刘裕压低了四寸的却敌冠,王弘头顶獬豸冠,王敬先则歪戴了一方血红的突骑帽。
楼内钟鼓甚乐。
鹿鼓的大乐一停,是父子用罢了晚膳;丝竹管弦之音又起。
卫士叉开刀枪,三人低头登楼。
黄鹄九层楼,楼外江风江雨,楼内烛红酒热。歌儿排列两边,舞姬妖娆幕前,案上炊金馔玉,半作杯盘狼藉。
父子停杯,醉看刘裕三人,驯良下拜于庭。
司马文思摇摇手,丝竹也停。打个胡哨,四头恶犬从幕后蹿出。文思扔出酒案上的骨头,众犬一拥而上,那膘肥体壮的天山獒犬,抢食时一撅屁股,不慎撞洒了谯王的案头酒杯。
司马文思解下腰间玉带,带八分酒气,轮圆带子便痛打那獒犬,酒后无仪,只管厉声叫骂。父亲司马休之微笑道
“总打这狗,久之就跟你不亲了。谯王,平日里,你要拉开和这些恶犬的距离,把控好这人和狗的距离则可,用不着每天叮咣五四地动鞭子。”
“你酒案上放着那么多骨头,这骨头是骨头吗?骨头是栓狗的绳。”
“你是分配骨头的人,这狗要是听话,就能啃上骨头;不听话,这骨头就可以不给他,让他骨头渣都啃不到。谯王,你看,你的狗夹着尾巴去庭前卧着啦!你可以好好欣赏欣赏那些狗脸上失望的表情。”
“骨头,只有上层才能分配,做狗的,就只能卧着等!那头天山獒最着急,你试试就不让它吃!秦川黄,来!你先喂那细犬!对喽,着急是么?就让那着急的等着!它獒犬凭什么着急?咱们让它过来了么?呦!这三头大獒扭着狗脸走了,给它们两句还不行了?不知道它们是靠边站着反省去了,还是去暗处腹诽开了本将军?”
“没事,它们可以在心里骂一骂上层,但是上层还是不能惯着它们,对吧?因为骨头在上层的手里。”
“秦川黄,靠边!斑於菟,过来!对喽,当狗就得是这种状态,让你得吃你才得吃,我不让你吃你就卧着去等!你如果着急,非得踩过界,挨着了人用的饭桌,我不必给你一下,这骨头你今后想都不用想。”
“我有骨头,所以我制定规则;想吃骨头,就要遵循我的规则——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本将军为人至善,我欺负狗了么?做狗,本要认清做狗的位置!我的儿,我的谯王,你弄懂养狗的道理了么?”
“父亲,儿已懂了。”
谯王醉醺醺起身,抱了两名妖冶的歌儿,摇手示意丝竹继续。品咂几口樱桃,捏过几颗葡萄,谯王尽兴大笑,长噫一声,转头望庭下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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