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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法国那所房子从前是美式，蓝色地毯从卧室铺到厅堂，家具雪白，枕头松软，是玫瑰喜欢的样子。但塔娜看了，希望装修成意大利样式，紫色嵌花壁纸，华丽的原木家具，衣帽间一定要大，最好把书房也改造成衣帽间。

利昂一概说好，好，好。随便吧，怎么都无所谓。后来莎曼打电话来，说父亲生病，要他回意大利。利昂索性把装修的事全权交给塔娜，刷他的卡即可。他再也不想因为房子装修的琐事烦恼了。

开车回米兰的路上，利昂忽然想起有一年冬天他们去尼斯狂欢节，逛老城的时候买到一盏灯，串串琉璃亮片，光线笼罩缤纷清丽。还有那花瓶，为了买一只适合每日单插玫瑰的花瓶，他们走尽长街短巷。

他们，他和玫瑰，都是那么不能将就的人，哪怕一只花瓶也务求完美。但是到头来，原来伴侣都是可以随便找一个的。

克里斯说得没错，塔娜也好，艾达也好，她她她她其实没有差别。以后她们的名字都是英利昂太太。

床

利昂走了，塔娜在房间坐下。卧室里有很大的床，床头是一盏白色琉璃灯，碎片低垂一串串似泪滴。房间陈设没有明显的女人痕迹，事实上整个这幢房子也没有明显的女人痕迹。

这是合理的。利昂的妈妈去世已十年，何况她住在这里的时候一直寡居，大概本身就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塔娜在松软的床上躺下来，整个身体几乎陷进去，她抓紧床单，似乎能感觉到另一个女人的气息。

利昂全身都是伤，他在这张床上怎么睡？当年他还是意甲前锋的时候他们就睡过，利昂是一直睡硬床的，为此他甚至不在任何女人家里过夜。躺在这张松软的床上，他身上每块接过的骨头会痛。

泪水顺着耳朵湿了如藻的头发，塔娜决心把那个女人找出来，再这样下去她要疯了。她一直知道有另外一个女人。她不是非常敏[gǎn]的那种人，只是英利昂他做得也太明显了。演戏也是需要下功夫的，英利昂不是一个好演员，他甚至根本没有打算演给她看。

他的左手中指一直戴着一枚戒指，那破银圈根本不值钱，他就连洗澡的时候都没有摘下过。

他们不是陌生人，他们相识十余年。从前的利昂和现在是两个人。英利昂一直是那么不肯妥协不愿迁就也不能将就的人，他从来不会说无所谓，他要做的事必须按他的想法。可现在他总是说随便吧，似乎对什么都没了热情也不再在乎，似拖着躯壳在生活，仅仅是躯壳。塔娜也想过，许是时间改变了一个人。但是在“接吻与拥抱”，在香格里拉，她又看见从前的那个英利昂，他仍然是那个锋利的人，他仍然有他在乎的东西，他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机场外，利昂坐在树下失魂落魄。他说为朋友送行。她在那里站了差不多十分钟，他才看见她。其实塔娜知道他来送谁，那个女孩子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忘了那次是买什么东西，塔娜拿利昂的钱夹去付账，看见最温暖的那个位置是他的照片。场景类似嘉年华，利昂站在女王花车前，眉头紧锁，塔娜一下子笑了出来，他这个严肃表情和欢乐场景太不合作了。塔娜想看看照片背面有没有记日期，她将照片抽出来，看见下面还有另外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孩子，同利昂一样穿一件黑色大衣，脸孔雪白，嘴唇是极好看的玫瑰色。照片中她作势亲吻一个比诺曹木偶，下颌尖尖，笑眼弯弯。

在机场，塔娜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就认出了她。很多人觉得所有东方女孩子面目都差不多，但这个女孩子不同，她是那种一见难忘的人。走出机场遇见利昂，塔娜知道她真的没有看错。

这让人如何忍受。

床是最深情也最绝望的地方。如果你知道睡在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心里始终有另外一个女人，这如何能够忍受。那个女孩子，是他情愿每块骨头咔咔作痛也要睡在她身边的人。

书房墙壁班驳，原来挂照片的地方颜色发白。照片被人取下去了，塔娜忽然有一种抓狂的感觉。她把抽屉一只一只拉开，东西翻了一地。

有一些是奖章和证书，塔娜不关心这个。

有几个药瓶，拿起来看了看是维生素和止痛片。

有两个记事本和一个电话簿，记事本里是她看不懂的文字，塔娜把电话簿收了起来，也许有必要挨个查一查。

有一瓶白色指甲油，用掉三分之一，剩余的三分之二已经干涸。

还有一个银相框，里面是利昂的单人照片。照片里利昂穿着白衬衣和深蓝色v领毛衣，笑得非常漂亮。塔娜将照片卸下来，看见照片背面有一行法文钢笔字，认不全。

塔娜将照片和电话簿全放进自己的铂金包。

巴黎，天气难得晴好的12月，塔娜穿着高跟靴子走很久终于找到一家法国餐厅。要了一杯espres，塔娜把照片拿出来问女侍，“这个写的是什么？”

女侍看完，念了出来，“我喜欢玫瑰花，我喜欢提拉米苏，我喜欢牛仔裤和球鞋，我喜欢蓝色，我喜欢阳光，但是利昂，我爱。”

今天应该很幸福

房子已经在装修了，塔娜想将一切都换过，她要彻底将某个女人的痕迹抹掉。

有一天装修工人从车库拖出两只很大的箱子，问还有没有用。箱子是上锁的，塔娜看得心脏怦怦跳。当即她说丢了钥匙，让工人将箱子砸开抬到楼上去。

但原来没有什么秘密。箱子里都是一些普通物事，大多是书，其余有一些衣服，还有一双球鞋。她将鞋子穿在脚上在房间走了几圈，死活找不到重心，十五岁以后她就没有再穿过平底鞋了。衣服也不过是几条牛仔裤和几件t恤薄毛衣。塔娜试了试，衣服小一两个码，穿在身上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