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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盛樰盈这时也笑了,说:“你别说,师兄所言,确也是条路呢。我看周师弟天资不凡,没准就成了呢。你说呢,周师弟?”
周琛书被问到,立在原地,目光中满是挣扎,面上神情也几番变化,最后开口道:“我倒不惧前去一试,可我,可我若是没能爬上去呢?千年来都没人能通过,我何德何能例外……我若失败了,到时青云鸟也已走,我岂不是、岂不是就再也无法上去了……那沈、那她怎么办呢?”
“好像也是这么个理。”穆山衡唔了声,道:“那怎么办呢?师兄我也想不出了呀。”
叔宝看看他,又看看一旁抱着手臂的二师姐,恍然觉出,好像大师兄与二师姐,都对三师兄不太满意?
洞中再次陷入沉寂。片刻后,只听一道温和声音说道:“既如此,便由我去吧。”
满洞之人的目光顿时朝声音来处转去,就见宁和神色平静地站在那儿,面对着众人或惊或疑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道:“便由我去试一试那登仙梯,若侥幸能上去,我便去寻贵派祁姑娘,助她夺得宝珠。至于周兄……”
她看向周琛书,目光有些复杂,又像是叹了口气:“周兄,你便自去为沈姑娘寻那造化丹吧。”
周琛书神色震动,张口结舌,半晌讷讷道:“宁妹,你……”
“你去?可你还是个凡——便现在不是了,你也才刚修行不过几日啊!”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叔宝登时叫了起来:“这如何能成?你莫不是寒洞住久了,将脑袋也冻住了罢!”
宁和听得这话,不但不怒,反而被逗得笑了一下,看向他:“这倒确有可能,是该寻机出去晒晒。”
叔宝瞪她一眼,急道:“你当我是在与你顽笑不成,那么多修为高深之人去试过都不成,你一个才入门几天的,如何能行?”
宁和微微摇头,还未开口,就听一阵“哒哒”脚步之声,抬眼一看,却见是那位身着黄裙的金煌真人二弟子,盛樰盈。
宁和看着她,目露疑惑。就见盛樰盈将头一歪,神情比她还要疑惑,朝她问道:“宁姑娘,就我所知,此事与你说来似乎无甚关系,你却为何如此想不开,非要来淌这滩浑水呢?”
“姑娘有惑,和自当解答。”宁和温和道,“这其一,是周兄于我昔日有恩,真人更是救我性命,恩重如山,此行既能解周兄之急,那宝珠又于真人有用,故和言愿往一试。其二,我曾于《青云山简录》中读过登仙梯相关所载,书中虽说此梯少有人能登上,却未提伤亡之数。想必即便失败,也不至危及性命。而此梯于所登者既不限来处,也不限能为,故据此我推测,所考应当不以登者修为深浅为定。和这几日心中有惑,这登仙梯,便不为他人,为己,也是欲要试上一试的。”
宁和说完,盛樰盈听了,沉思片刻,忽来了句:“你若做我师妹,倒是不错。”
宁和:“………”
宁和面露茫然,不知她是缘何忽然说出这么句话来的。
那边周琛书挣扎良久,还是开口了:“……宁妹,此行危险,万不可叫你如此冒险,还是、还是由我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宁和看了他片刻,道:“可周兄,你又有何法可想呢?”
“……”周琛书无话可答。他怔怔地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眸光清澈如水,里头既无质询也无疑问,只有一种干净而剔透的了然。
这份了然让他自惭形秽。
这一刻,周琛书忽然想起了件本以为已被自己遗忘了的小事来。
那是二十年前,他与十六岁的宁和一同赴州城赶考。在过平县青松岭时,遇上了一队山匪。周琛书记得那时的自己十分慌乱,六神无主,一心只想着能不能得苍天庇佑,得以逃脱。而就在这时候,他听见身旁宁和朝车夫问道:“老丈,可有刀棍?”
周琛书当时都愣住了。
他记得,少时的自己身边有许多朋友,宁和是其中最小的,当初他见她生得白净可喜,便常带她一处玩。而他们一群人中,宁和一直是最书卷、最文弱的一个,从不会与他们同做些出格之举。私下里大家还笑过她,说她:“到底是个小娘!”
周琛书当时听了这话没说什么,甚至心里也还隐隐有几分认同之感。可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宁和,其实一直是他们所有人中遇事最稳,最敢提剑的那一个。
见周琛书恍然不语,穆山衡微微皱起眉头,斟酌着出声劝道:“宁姑娘,你虽有此心,可到底只入门不过几日,是否不妥……”
金煌真人原本静静地立在门边,神情漠然,对几位弟子所言皆不置一词,此时却忽然抚须像是笑了笑,开口说道:“哦?老道倒觉得,若是她去,倒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要更能成事。”
这话一出,叫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金煌真人转过身来,却也不作解释,只面对着宁和,对她道:“老道问你,你可是真要替你那周兄爬那登仙梯?”
宁和拱手,镇重道:“确是如此,还望真人成全。”
“若是你没能登上去呢?”金煌真人问。
宁和坦然道:“尽力而为,便不成,也无愧于心。”
“好。”金煌真人说,“那你便去罢!”
是夜,漫山虫鸣阵阵。傍晚前刚下过一场小雨,天上阴云未散,星月暗淡。暮色深浓,风中传来湿润泥土的气息。
宁和独自立在寒洞不远处的背坡上,手中拎着壶酒,遥遥望向天上月亮。月亮隐没在一片黑色的云中,只能望见一圈淡淡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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