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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第1页）

微笑的佛首随着一声碎裂缓缓倾斜下来，向大殿之中的蒲团砸去，只听得一声巨响，霎时间尘烟漫起，混进香烟里，檀香掺着尘土的气息。

香客们对着残像纷纷下跪，连声呼喊道：“天罚，天罚啦！这造的什么孽啊！”

寻龙寺的佛像坍圮，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害得大家人心惶惶，将近来的天灾人祸、雨晴风雪通通数落了一遍，其中玄安法师的私生子便是其中绕不开的话题。

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竟然说——说玄安那位私生子便是当今太子！

嘘！嗬！这话岂可乱说！

这——

您没瞧见过？玄安的罪己书都让人给翻出来了！

呸——

阿弥陀佛，这可真是造孽……

嘘——还要不要命了？也不怕得罪了太子殿下？

难道供着那位冒牌货就能拿回自己的一亩三分利吗？想到这里更是气愤！远不止百姓气愤，满天神佛一齐气愤！看——连佛殿都塌了！

弥勒轰倒，大殿倾塌。人们在敬畏与恐惧之下也顾不上闭嘴了。神佛降罪——这是告诫，对大兴的告诫。

人们开始口无遮拦地数落起“那造孽的”来。佛殿坍圮，犹如雨中霹雳，给润物细无声的秋雨平添了许多直言不讳。愤意和谣言就这样流传下去了，单凭一己之力是拦不住的、杀不完的。

“谣言”愈演愈烈，自然而然地传到了皇帝耳中，原本红润了的脸庞又骤然变得煞白，他拖着还在狂抖不止的身躯，穿着明黄色的里衣，头发极其蓬乱垂拉在肩上，提剑便要砍人，像是跌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噩梦里。

侍卫被皇上的反应给吓坏了，就算被长剑误伤了好几道口子也不敢乱动，砍上一刀事小，万一不小心伤到了皇帝，那岂不是要落下个弑君的罪名？

幸好这场闹剧让许相国及时拦下了，险些酿成大祸。

皇帝半靠在床榻上，颤抖的左手指着国舅爷，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似乎有些分辨不出如今是现实还是梦境，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内涌动着的不安，又猛地睁开，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

消息半刻都不敢耽搁，飞箭一般奔向东宫。太子李宣脸色极差，煞白如雪，像是让人摄去了魂魄，他痴痴地望着案上的棋盘，紧紧攥住棋子大笑，笑声逐渐癫狂，简直——

简直就像一个疯子！

他并没有疯，他高兴得很。

因为他的父皇死在了皇椅上，死于急火攻心，不过并不是被他气死的，而是他那位死在中秋夜的好弟弟——陈王李寅。

李宣借司天监的手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了已经去世的陈王，罪证即是卦象——只是这样荒谬的罪证居然有人相信。

陈王一脉尽数伏诛，而太子明哲保身。

他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他将手里的权利攥得更紧了，新贵借势得意，旧人扼腕叹息，只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大兴，真是完了！

顾文若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算是新贵还是旧人，他平静地望着大殿之上的那位新皇帝，随着新贵们的高呼一起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