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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是有人提前定的,城里酒铺嫁女儿,订我这馒头供奉。”
包子铺老板这话刚撂下,便被自己娘子催着赶紧回屋去,少白似懂非懂,装模作样点头便离开了,免得耽误人家做生意。
往前还没走过一条街,不远处铺子上挂着红色的绸缎花球,连门边儿的水渠旁也铺上好几块红纸,用石头压着免得被风吹走,手里的糖包子就剩下最后一口,她赶紧咽了下去,十分随意将油纸揉成一团,站在酒铺门口抬头望了望。
“竹记酒铺……”正念着,酒铺门口立了个牌子,红纸黑墨写着告示,“今日有喜,酒水半价……更有特色竹酒免费品尝……”她站在门口喃喃自语。
这北禺人平日里就爱喝两杯,而今秋收之日已过,等着冬日一到土地也要冻上几尺深,什么铲锹镐耙都别想翻开冻土,牛羊吃的从青草变成早就打好的干草,这下子北禺百姓更是得了空闲,就着牛羊肉酌上几杯是常年不变的习惯。
但怪就怪在竹酒,少白不曾听过北禺产竹,应是稀罕物,今儿个免费品尝,谁人不想来尝尝鲜?少白踮着脚遥遥望去,排队买酒之人已排成了长龙,方才一门心思吃包子没注意,而今却是连队伍尾巴在哪儿也瞧不见了。
她原还打算买些回去给浊姬尝尝味道,这下等排到自己怕是早就售罄了吧?算了算了,刚要转身,酒铺子门口闪过一抹青色,好似雨后破土而出的鲜嫩笋子,在繁杂人群之中格外清新出挑。
绸桑跨出酒铺门槛,手里还拎着一节用红绳系着的翠绿竹筒,站在门前台阶上好生抖了抖衣袍,又理了理袖子,酒铺里很是拥挤,以他这般避世的性子约莫欢喜不到哪里去,一出门大口呼着新鲜的空气。
少白便像只狗崽子一般,揣着小心思磨蹭到他身边去,脚步轻轻,忽从袖子下钻到他身前去,这才望着绸桑,堆着笑已将那点儿小心思写在脸上,“绸桑老板……”腻着嗓子,比吃的那糖包还要甜上许多。
绸桑眼睛已笑成了月牙儿,提着竹筒在二人之间晃了晃,笑呵呵摇了摇头,转身便往自家书铺行去,“你那小跟班呢?不去找他,唤在下这个不作用的闲散人作甚?”背过手去,踱步走在前面,待等着少白缓神来时,他已行出了几步远,唯余个衣袂飘飘的身影投在少白的眸子里。
“他不是我的小跟班,他有名字……”她喃喃念着,即使又大声重复一遍,可还是被嘈杂人声冲散,只好飞快跑到绸桑身边去。
“我记得你不是喝茶吗?怎么还饮上酒了,你知道的,浊姬爱喝酒,不如将这酒卖给我可好?我愿意多出些银子。”少白一脸讨好,不再提起方才的不愉快,像是只飞虫般绕着绸桑转。
肃辛城现下已是繁华热闹,两人走过不乏引得几个行人窃声议论,少白自是不通晓男女之间的情感,倒是路上几个小娘子捂嘴直乐,都被少白这个夯货给瞪了回去。
绸桑一路上被少白踩了几次鞋跟儿,像是过泥坑的木头推车,走起路来一顿一顿,他偏是个耐性子的,笑眯眯用余光瞥着周身路人窃窃私语,没急着澄清,反倒是颇为享受,直等着少白在他面前来了个急剎车,一脑袋扎进他怀里。
少白摸着额头向后退了几步,迷迷糊糊问了句:“你还好吧?没事儿吧?”在她眼里,绸桑是个体弱的,想来三天两头喝着高粱水饭,住的地方也是漏风又漏雨,破袍子不知补了多少次,身子长得也不壮实,尤其是被白毛怪毫不费力便打趴下,生怕被自己一头拱出去。
白皙的脸上不知何时惹了两片绯红,他轻咳两声,一手拂着袖子,另一边儿半只手缩在袖筒里,学着少白的样子扶着额,双眼也跟着迷离。
果真撞坏了不是?少白面露担忧望着他,替他捋顺憋在胸口的那团气,小声嘀咕着:“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是笨拙了些……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绸桑眼珠子微微一转,一只手按在自己胸膛,站在马路中间放声咳起来,这一顿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什么痨病,加之他本就长得肤白清瘦,就算胆子再大的人行至他周围也自觉绕开。
摇晃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少白肩上,“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罢了,左的也习惯了一个人,注定无人疼惜,你大可不必管我,我该还扛得住……”
“哎哎哎……别啊……你别倒啊……”少白扶住绸桑柔弱身子,好似自己一放手对方便要倒地不起一般,寻思着一没灵力,二没力气,怎的还能将个男人一头撞伤?没多余工夫想,若不搀扶着他,怕是要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闹了笑话,只能先将他送回书铺去,买酒的事儿先搁下。
可少白岂能料到,眼瞧着没几两肉的绸桑,却不是以一己之力便能搀着走出六七里路的,甚至是连这条街都还没能走出去。
绸桑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少白着急忙慌搭手去捞,得见之时两人的腰紧紧贴着,就如故事里讲的英雄救美无二,只不过在这儿却正巧颠倒了,而今绸桑的腰正被少白环抱着,这才没摔个四仰八叉。
垂眸之时恰巧望着少白的脸,他从始至终面上未现一丝惊恐,甚至还有些小期待,双瞳剪水朱唇玉面。
竹筒里的酒汤倾洒,溅湿了袖子,无为亦从袖口滑落,他被少白揽入臂弯中,腰身向后一倾,在无为就要落地之前抓住了它,掌心里打了个转收进袖筒,连带着人向后退了几步,秋风一阵,如梦般,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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