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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楼想月摘不得,思有几重,怨有几重?食不解味寝不寐,行也思侬,坐也思侬。
杨菱道:“这是初相识时,巫公子赠予我的,我一直留着。”
宋慈一字字看下来,观其笔墨,果然如真德秀所言,飘逸洒脱,灵动非凡。宋慈之前翻看巫易案的案卷时,案卷上写有那首《贺新郎》,但那是书吏抄录案卷时誊写上去的,至于原来题词的那方手帕,作为证物,在结案后会在提刑司保存一段时间。然而提刑司就那么大,每年处理的刑狱案件又多,各种证物堆积如山,不可能将所有证物一直留存,是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销毁一批旧案证物,只保留案卷。时隔四年,那方手帕,以及巫易案的各种证物,均已销毁,今早宋慈去找许义时,特意问过保管案卷的书吏,得知证物已销毁一事。宋慈没见过那方手帕,也就没见过巫易的笔迹,只听真德秀一面之词,不可轻信。此时他亲眼见到了巫易的笔墨,果然与何太骥案中的手帕题词有着天壤之别,绝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宋慈看着眼前这首《一剪梅》,心里想的却是那首《贺新郎》。巫易当年题写《贺新郎》时,为何不题在纸上,而是题在手帕上?他有过赠送杨菱题词手帕的举动,也许是想将这首《贺新郎》赠予杨菱。他那时与杨菱断了来往,见不到心爱之人,日日愁苦,这才写出了这首词,词中“休此生”“生死轻”等句,已然透露出了死意,难道他是为情所困,这才自尽?宋慈原本笃定巫易不是自尽,但此时得知杨菱曾与巫易断绝过来往,而且是在巫易死前不久,不禁生出了一丝犹疑。
宋慈将手帕还给了杨菱,道:“杨小姐,听说你这些年少有出门,只在逢年过节时去净慈报恩寺祈福。巫易就葬在净慈报恩寺后山,你去祈福时,会去祭拜他吗?”
“我去净慈报恩寺祈福时,偶尔会顺道去祭拜巫公子。今日岁始,若非茁儿出事,我本也打算去的。”
“既然如此,有一事,我须告知你。”宋慈道,“今日午后,我会在净慈报恩寺后山,开棺查验巫易的遗骨。”
杨菱一直波澜不惊,眼神毫无变化,此时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惊讶,道:“开棺验骨?”
宋慈点了点头:“我怀疑当年巫易并非自尽,如今时隔四载,证据全无,要想查验究竟,唯有开棺验骨,方有可能寻得线索。”
杨菱听了这话,若有所思,默然无言。
宋慈又道:“还有一事,昨夜杨茁失踪,有一武学生受牵连被抓。那武学生是无辜的。还请你早日放还杨茁,不要连累无辜。”
杨菱诧异道:“放还茁儿?大人这话何意?”
宋慈也不遮掩,直接道:“杨茁并没有失踪,是你将他藏起来了。”
杨菱道:“大人何出此言?”
便在这时,杨岐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折廊。杨岐山在前,许义和门丁在后,三人快步向西楼赶来。
“你就是宋慈?”杨岐山赶到西楼,未及喘气便道,“你当真有线索,能找到茁儿?”
许义知道宋慈没见过杨岐山,忙道:“宋大人,这位就是杨老爷。”
宋慈看了杨岐山一眼,没有立刻回答杨岐山的问话,而是对杨菱道:“你当真不肯把人放还?”
“子虚乌有之事,你叫我如何放还?”
“好。”宋慈转头看着杨岐山,“杨老爷,请随我来。”
宋慈迈步便走。杨岐山刚刚赶到,哪知宋慈立马又要离开。他不知宋慈要去干什么,追着宋慈打听杨茁的下落,宋慈只是不答。杨菱不明就里,掩上西楼的门,也跟了去。
宋慈径直穿过大半个杨宅,来到大门右侧两顶轿子停放之处,道:“杨老爷,这可是你家的轿子?”
杨岐山不知宋慈为何有此一问,应道:“是啊。”
“平时都是谁在乘坐?”
杨岐山如实说了,左边那顶较大的轿子,是他本人出行所用,右边那顶较小的轿子,是杨菱在乘坐。
“杨老爷,我确有线索,可找到小公子。”宋慈指着右边那顶杨菱乘坐的轿子,“线索就在这顶轿子当中。”
杨岐山不解道:“轿子?”
“昨夜除夕,城中处处是人,纪家桥亦是如此。小公子失踪时,一个武学生正当街抓贼,那贼挟持了杨小姐,引得众人围观。我听说当时有数百人之多,将纪家桥两头围得水泄不通。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小公子从轿子里下来,无论他是自己下轿,还是被人掳走,总该有人瞧见才对。数百之众,又不是寥寥几人,居然无一人看见小公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杨岐山听了这话,也觉得奇怪,道:“那是为何?”
“那是因为,从始至终,小公子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轿子。”
杨岐山诧异道:“可是轿子里没有人啊。”
“杨小姐当众掀开过轿帘,所有人亲眼所见,轿中的确空无一人。可是轿中无人,却可藏人。”宋慈撩起右边那顶轿子的轿帘,进入轿厢,拿起坐垫,掀起座板,露出了底下的轿柜。“这轿柜平
时用于存放物品,盖上木板,便是座位。轿柜不大,成人自然不可能藏身其中,容下一个三岁孩童却是绰绰有余。”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轿中出来,“想必昨夜小公子便是藏在这轿柜之中,所以任凭你们在城中如何寻找,都不可能找得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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