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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眉头骤然凝起,道:“倘若是为报复私怨,虫达该来杀我才是,为何却去杀害娘亲?”他的思绪转得飞快,不等宋巩回过神来,继续往下道,“若真是为了报复,那虫达为何要选择大白天,在人流众多的锦绣客舍里动手?他大可不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可以选择其他更为稳妥的时辰,比如夜半无人之时,或是娘亲外出之时,又或是等爹你去参加殿试,根本不可能回客舍的时候。”说到这里,连连摇头,“不对,根本不对……”
宋巩听着宋慈所言,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什么不对?难道凶手……不是虫达?”
宋慈没有回答,想了一下,忽然道:“爹,我要出去一趟。”
“你身上还有伤,才刚刚上了药,你要去哪里?”宋巩说出这话时,宋慈已向房门走去。
“我的伤已无大碍。爹你留在这里,我去去便回。”宋慈留下这话,拉开房门,快步走出。
宋巩站起了身,本想跟着宋慈前去,听得这话,不觉一呆。十五年前妻子遇害那天,他曾去琼楼赴欧阳严语之约,席间离开过一段时间,去找韩?讨要说法,当时他将宋慈留在琼楼,曾说过让宋慈稍等,他去去便回的话。如今相似的话从宋慈口中说出,他一下子想起了当年的场景,紧跟着又想起了妻子遇害的那一幕,心神恍惚之间,泪水默默流下。
宋慈离开梅氏榻房,一路疾行,没用多久,便赶到了折银解库。
当值的仍是上次那浓眉大眼之人,一见宋慈,顿时面露喜色,赶忙入厅通报了邹员外。邹员外亲自迎了出来,喜道:“宋提刑,你这是没事了?我派人去太学寻过你,听说你被府衙差役抓走了,我还以为……嗨,不说这些触霉头的事了,快些请进!”
宋慈站在原地没动,道:“员外,不知托你寻找的两样当物,眼下可有消息?”他一路赶得太急,说话之时喘着粗气。
邹员外道:“寻得了一样。”
“可是银簪子?”宋慈的声音透着急切。
邹员外把头一摇:“银簪子早已熔作他物,只寻得了平安符,而且符早就没了,只剩下玉扣。”
宋慈的脸上掠过了一抹失望之色。与平安符比起来,银簪子重要得多,那极可能是杀害他母亲的凶器之一。他道:“当真已熔作他物?”
“我派人找到了金学士,当年他买去那支银簪子后,转手便卖去了洪福桥银铺,早就熔掉了。我也派人去洪福桥银铺问过了,他家收来的银器,都会熔了另铸他物,此事千真万确,错不了的。那玉扣被倒卖了多位买主,很是找寻了一番,才寻了回来。”
“不知玉扣何在?”宋慈问道。
邹员外立刻吩咐当值的去解库厅将玉扣取来,交给了宋慈。
宋慈接过一看,那是一枚圆环状的玉扣,至于用料如何、做工怎样,他是不太懂的。
邹员外见宋慈怔怔地看着玉扣,道:“浓郁幽深,碧绿无瑕,这玉扣乃是玉中上品,富贵人家才能见得着,亦有可能是宫中之物。”
宋慈忽然眉心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上次贾福典当的那批金银珠玉,可还在员外这里?”
“当然在。”邹员外应道,“这贾福虽说是个无赖,可我邹某人不能失信于人,定好了当期一月,期限未过,不得变卖,那是白纸黑字写明了的。”
宋慈道:“可否再让我看看那批金银珠玉?”
邹员外当即应允,叫当值的取来了那批仍旧包裹在冬裘里的金银珠玉。宋慈立刻翻找起来,不看金银,只看珠玉,很快找到了一枚玉扣。他将这枚玉扣拿了起来,与邹员外寻回来的那枚玉扣一比对,两枚玉扣无论是材质、形状还是色泽,几乎如出一辙。他继续在那批金银珠玉里翻找,最终找出了三枚相似的玉扣。他看着这四枚玉扣,一时陷入了沉思。
邹员外见宋慈沉思默想,道:“宋提刑,你没事吧?”
宋慈回过神来,将三枚玉扣放回冬裘里,只将那枚寻回来的玉扣拿在手中,道:“这批金银玉器,还请员外妥善保管。至于这枚寻回来的玉扣,我想暂借一用。”
邹员外花了很大一笔钱,才从买主手中将这枚玉扣买回。但他绝口不提钱,道:“宋提刑说这种话,那可就见外了。这玉扣本就是为你所寻,你只管拿去便是。”
“那就多谢员外了。”宋慈拱手道,“我还想请员外带上绍熙元年的收解账本随我去一趟提刑司,不知可否?”
“去提刑司?”邹员外奇道,“去做什么?”
宋慈应道:“我想请员外当堂做证。”
“可是要破什么案子?”邹员外眼中放光,竟隐隐似有兴奋之意。
宋慈倒是一脸沉静,道:“此事说来话长,一时难以说清,员外去了便知。”
“好说。”邹员外不再多问,当即叫当值的取来绍熙元年的收解账本,又吩咐马夫去解库后院,将自家马车赶了出来。“宋提刑,请吧。”他抬手请宋慈上车。
宋慈只剩一天时间,做什么事都须抓紧,能有车马代步
自然更好,当下毫不犹豫地登上了车。但在去提刑司之前,他还要回一趟梅氏榻房。
宋巩在梅氏榻房焦急地等待着。宋慈说是去去便回,这一去却花了不少时间,宋巩难免担心,以至于离开了房间,来到梅氏榻房的大门口等着。他朝门外张望了许久,直到时近正午,看见一辆挂有“解”字牌饰的马车驶至榻房外停住,宋慈从马车上下来,他心中才算稍稍安定。他望了一眼马车里坐着的邹员外,见其人衣着华贵,不知是谁,也不多看,问宋慈:“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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