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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顾律铭全凭一股子毅力在念书。他在医学方面的兴趣完全来源于对宋一的爱,对宋一的追逐。虽然感觉很辛苦,每天都处于一种濒临失控的边缘里。但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坚持下去。
顾律铭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甜蜜的苦海。一面是学习陌生语言的艰涩和寂寞,一面是幻想未来的满足和动力。
他已经不用去实习,很久没有去医院,也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宋一。其实可能并没有过去多久,算算时间,四十三天,真的不算久。但对顾律铭来说,仿佛过去了一个、两个世纪。
他很想宋一。想宋一是不是还是那样不分昼夜地上手术;想宋一是不是还常累倒在值班室的床铺上,;想宋一有没有好好吃饭,胃药按时吃没,在空调房里睡觉有没有盖好被子。他是不是真的快要和方媛结婚了。他们家会同意吗,感觉有点困难吧。毕竟长辈们总是讲究着门当户对。等自己回国了,宋一会不会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晚上睡觉,想好几遍宋一,念好几遍宋一。想宋一微眯眼笑的模样,有很好看很好看的眼睛,全世界再没别的什么好风景。然后他的心便停了雨,放了晴,飘来慵懒的云朵,欢心、喜悦。
但他不敢去见宋一。
六月毕业,寄出申请资料,七月签证确认,八月拿到offer赶赴德国。顾律铭从没想过自己会失败。
“在外头要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用就跟妈说。逢年过节记得打电话回家。那边机场有人去接你吗?你自己知不知道怎么去学校?行李会不会太重了,就算是男生,你一个人也拎不动。住的房子找得什么样的?房东人好不好?室友呢?”
顾母一边往行李箱里塞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顾律铭站在衣柜前挑衣服,想带的,不想带的,都过滤一遍。
“要不我还是请假跟你一起去吧。”
“我自己就行了,你跟着来干嘛啊。”
顾母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喉咙哽咽。
“你说你想考研读博,在北京不就好了,就算想去国外,等你工作了,还可以出国进修的啊。怎么突然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一读就是那么长时间。”
“不是你们要我学医的吗。”
顾律铭承认,他心里是还有怨气的,但比起先前,这点怨气已经被稀释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只是条件反射性地厌恶他母亲的眼泪,这是她常用来让他屈服的武器。
“我只是担心你!”
“你去休息吧,我自己来收拾。”
顾母在顾律铭冷淡的坚持下,哭哭啼啼地出去了。
顾律铭蹲在行李箱前,把顾母刚才放进去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他走的那天,北京居然在下雨。父母都请了假到机场去送他,三人坐在候机室里,相对无言。顾律铭很怕父母流露出难舍难分的情绪来,他一点也不擅长应付这种分离。最后,母亲还是哭了。好在是偷偷哭的,没有要顾律铭表示什么。
飞机起飞的失重感让顾律铭有一瞬间的不适,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这是一段漫长的飞行,顾律铭任由自己看着窗外发呆。他在窗子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脸,那是一副除了眼泪,其余完全符合悲伤这个词的面孔。
飞抵法兰克福是在当地时间的早晨八点三十分,房东让他的儿子到机场来接他,一个开着大吉普的高大德国男人,带着他十岁的女儿。两人都不算健谈,一路上只有小姑娘瞪着大大的蓝眼睛看他。
顾律铭看着车窗外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和建筑,终于生出一点出门在外的茫然和恐慌感。
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独自度过六年时间。
一个只有他自己的城市。
chapter27
10
海德堡和北京是完全不一样的城市,她优雅、静谧、宜居,是诸多大师钟爱的“偷心”之城。而北京则像是开了加速器,把人文和古典远抛在身后,一切都走得太快了。
他在海德堡的生活只能算马马虎虎。课业太重,压得他毫无闲心娱乐。在海德堡,即便是研究生阶段也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而医学院的课程和考试也对非母语留学生非常不友好。德国的大学是全世界都闻名的入学易,毕业难。如果不想留级,亦或是延迟毕业,图书馆最好成为这些年里占据生活比重最大的地方。顾律铭就有一个睡袋,用来在图书馆过夜。
学习不那么紧张的时候,他早上会早起晨跑。学校没有围墙,和整个城市街道融为了一体。海德堡的空气相比起北京实在是好上太多。
他和同学的关系说不上多好,只是没什么矛盾过节。因为他几乎不怎么参加学生私人派对,作为亚洲人和学校里的其他中国人也不太笼络。不过他加入了学校的滑雪俱乐部,有时间便会和滑友一起去法国和瑞士滑雪。
他在学校里骑自行车,比在北京时要更不修边幅。有女生大胆又热情地追求他,他也无动于衷。
他来海德堡的第一年,对宋一的想念还没那么明显,只是偶尔因为一些事联想到宋一,然后惊觉自己已经离开北京很久了。
第二年的时候,过年他没回家,和父母爷爷只通过视频联系。见到那边热热闹闹的场景,再看自己,身处沉静冷漠的图书馆,面前只有堆成小山高的文献和书籍,以及一根根拆开的速溶咖啡。要多凄惨有多凄惨。母亲在视频那边又哭得不行,连带着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眼眶也红红的。他心烦意乱的很,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又是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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