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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落在布条上的时候,带着布条上的泥泞,直接弄脏了陈艾卅的手,可他没有在意,一边冲还一边用手拧一下,刚刚冲出了一个角,陈艾卅就停下了,他拿着矿泉水瓶子的手有点颤抖,他赶紧把瓶子递给了旁边的郭响,声音直接哑了,“拿着。”
童宽到哪儿都会带的毛巾,掉在了这里。
陈艾卅的手抖了起来,几乎都要拿不住这个东西,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他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在这里找到童宽的东西。
他的眼睛通红,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还是转头对郭响说了一句,“童宽……来过这里。”
郭响立刻走了过来,“这是什么?”
嘶哑的声音一点点从陈艾卅的唇缝里漏出来,“他随身会带的的毛巾,从小到大一直带着的东西。”
“为什么出来会带毛巾?”郭响皱眉,“这种难道不应该放在房间里吗?”
“可能……”陈艾卅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噎得让他说不出话来,“他想在这里过夜。”
“过夜?”
“嗯,”陈艾卅说,“他应该是想好了要来这里过夜的。”
——我们找到会沐浴到第一缕阳光的地方把它种下去。
——好可惜,每次来都是这个点了,都没在这里看过日出。
——我们过几天来看看这棵树有没有活下来。
——没事,以后我们也可以来。
陈艾卅没办法跟郭响解释他和童宽的感情,他就是知道,童宽来过这里了,可能还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他来寻那棵树,他也想在这里看日出,他在被陈艾卅分手后,一个人来到了这里,践行陈艾卅之前对他的承诺。
陈艾卅又问郭响要过了矿泉水瓶子,尽量地把那块毛巾搓干净,他这才注意到,这块毛巾已经被磨出洞来了,当初还稀稀拉拉横竖交错的、最后几根□□的织线,已经挂不住了,变成了一个洞。或许是水太少了,或许是毛巾太脏了,也或许是陈艾卅搓着毛巾的手抖得都快拿不住了,这块毛巾怎么搓都搓不干净,陈艾卅还是反复搓着,想把上面的泥都一块块搓下来,他发红的眼睛最终还是落下了泪,他已经数不清,过来的一路上究竟哭了多少次了,这块毛巾上的泥泞就好像一路伴着童宽长大的苦难,即使用水冲洗、揉搓,还是会留下斑驳的痕迹。
陈艾卅以前觉得,童宽表现得太过正常了,是因为他内心强大,可回头看突然发现,童宽也脆弱,只有表现得正常,他才能把那些后来可能会发生的苦难减少一些。陈艾卅总说,童宽是他自己的安全绳,可他此刻却明白了,他是童宽的救命稻草,是照进他黑暗生活里的一束光,当光暗下去的时候,在黑暗里的人就失去了动力,什么都不想做。
在郭响和老巡林员的注视下,陈艾卅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几个人都静止在这里。
他要自己再痛苦一点,他要自己再清醒一点,他要自己再后悔一点,他要自己再疼一点。
启程来这里的时候,他甚至还想过,不就是分个手么,至于失踪么,陈艾卅觉得之前有过这种想法的自己,简直是个禽兽!
“郭响,我得下去,”他转过去看向郭响,“有没有办法,让我下去?”
“断层的下面是什么都说不好,你确定要下去?”郭响问,“可能你自己也会有危险。”
“我得下去,风险我都自己担了,你要我签什么文件吗,我现在就签。”
“不是,”郭响皱着眉,“不是文件的问题,巡林员都没下去过,没人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
“郭响!”陈艾卅喊了一声,“我感觉童宽就在下面!!”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你就让我下去看看吧,求你了,我一个人下去就行。”
郭响看了陈艾卅几秒,“那你等一下,我叫那两个在站点的人过来,看看救生绳有多长。”
“等不了了,”陈艾卅看向郭响,又流下了一行泪来,“不能再等了,我要下去找他。”
“小伙子,不是不让你下去,我们得做好准备,”老巡林员开了口,“你在下面找到童宽了,怎么把他带上来,也是个问题不是?”
他们还是在这里等了近一个小时,陈艾卅一直蹲坐在他们之前种树的那个缺口没动,太阳照在他的脸上,他也没有表情,他觉得已经离童宽很近了。他好像出现了幻觉,并不是看见了什么,而是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栀子花的香气,这些香气萦绕在他的周身,没有具体的形状,却让他觉得无比想念,肩膀上突然又出现了一个痛感,这种感觉也太熟悉了,是童宽在咬他的肩头,咬了之后,他还会用虎牙在陈艾卅的皮肤上厮磨几下……
陈艾卅的身体开始慢慢倾斜,照在他身上的阳光投下的影子也开始变长,他在着地之前被郭响一把扶住了。
“老卅、老卅?”郭响拍了拍陈艾卅的胳膊,“醒醒,醒醒!”
陈艾卅睁开眼,满脸绝望,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就在这里,他是不是、是不是没了……”
“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郭响大声喊了一句,用力把住了陈艾卅的胳膊,“你刚刚睡着了,醒一醒,醒醒!!”
陈艾卅用力睁了一下眼睛,这一下几乎扯得心脏也有点疼,看向郭响的眼睛终于多了一些清明。
几个人合力把救生绳接在了一起,但长度还是不够,最多也就能给一个人用,陈艾卅说他下去就可以了,批文没有的情况下他们也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他把救生绳环在了自己的腰间,卡上了卡扣,带上了郭响的卫星电话和对讲机,面对着他们,拉着救生绳往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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