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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在这个节点戛然而止,莫名沉寂,萧知遇仍然心内不平,拉上散乱的衣襟,梗着脖子坐在角落里,不言不语。
一路上沉默无声,马车终于回到睿王府门外。
赵诠全程没敢发出一点声音,停下马车也不敢回头,半晌才试探道:“世子,睿王府到了。”
车内死寂片刻,总算有了动静,车门打开,萧知遇慢慢掀了帘子出来,只见眼眶通红,面容冷凝。
因之前的争吵声和怪异的响动,赵诠总有些猜测,一路僵直,连眼睛都不知该往哪边放,瞥见他衣物完整,才松了口气上前相扶。
萧知遇一言不发下了车,独自去往东院,赵诠没见到世子,犹豫着探身掀开布帘,“世子?”
裴珩坐在车内,不知想些什么,神情在昏暗的光线里尤为压抑,与今早出门时的模样截然不同——府里人跟久了,多少能从世子的言谈神态中分辨心情,早上那会儿大约算是春风满面。
赵诠还要喊他,裴珩才动了动,起身时衣摆一动,落下一个木盒,他拿起看了一会儿,却又丢开了。
这次不欢而散,睿王府每个人都觉出气氛古怪,仿佛短暂晴日后接连不断的一场大雪,叫人难受。
就连裴氏也察觉到了不同——说着以后要早些回来的儿子跟负气似的,不怎么在家,东院的二皇子也更沉默寡言,她正月里过得实在无趣,好歹还记得让府里人布置元宵花灯。
萧知遇闷在屋里许久,原也不打算出门,心想自己惹了裴珩的疑心,还是安生点待在东院好。但转念一想自己何必为了这点疑心惶然终日,裴珩怀疑就怀疑吧,谁让他姓萧,便是安分一辈子也无用处。
这么想着,他准备去外面散散心,阿努还有些吃惊,带了两个侍卫跟着。
萧知遇瞥了一眼,没什么表情,“世子吩咐的?”
阿努点点头,小心翼翼解释:“下个月就是外邦朝觐,京师里外族人多,免得殿下出意外。”
至于这说辞是真是假,萧知遇也不在意了,他一路心不在焉,在桥上看烟花时,忽望见人群里一道熟悉人影,再一打量,认出那是赵诠,改换了常服行色匆匆而去。
执金卫衙门今日不该那么清闲。
他不出声,眼见赵诠往国公府方向去了,他便移开目光,看向岸边三三两两的眷侣夫妻,他们正读着灯面上的情诗。
于是萧知遇也提起自己的灯细瞧,甚至还有心思猜测,也许赵诠身上就带有这样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回来时或将带回一卷温软的罗帕。
街上熙攘,异族商人比平日还多,天南海北的口音,萧知遇听了便想起下月的朝觐,觉得气闷,身后仨大活人跟着,他也无心游览。后来猜灯谜赢了盏兔子灯,他觉得无趣,送给旁边眼巴巴的小姑娘,自己回了府。
睿王府也已挂起了灯笼,裴太妃拄着杖,笑眯眯立在廊下看,见了他问道:“这么早就回来,京中有灯会,你不去看看?”
萧知遇道:“外边人多,挤得很,我在府中还清净些。”
正巧一名仆妇回来,向太妃回话:“世子在官署脱不开身,让夫人莫要等了。”
萧知遇自然也听到了,神色不变。
裴氏一撇嘴:“罢了。过完年就回得一天晚过一天,真不知衙门成日里忙些什么。”
梅开
待到花朝节将近,萧知遇更有些不安。
他那天劝过裴珩,想来裴珩不至于在走漏风声的情况下,还一意孤行。但这段时日没法见到裴珩,他又怕对方真就是个执拗性子,鱼死网破,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还想着跟裴珩谈谈,但随着各国使臣陆续到京,南衙事务也越来越多,平日见不到裴珩,偶尔晚上遇见了,隔着一条灯火昏黄的游廊,裴珩也只看他一眼,便就离开。
如此一来,萧知遇也不再自讨没趣。
整个皇室和睿王府都如往常一般,仿佛什么也不会发生,唯有他一个人为此辗转反侧。
到了朝觐当日,他一整晚没睡,与几位皇子一同立在含元殿内,只觉精神紧绷。
各邦来使随着礼部唱名和击鼓声入殿朝拜天子。虽说殿内外都有北庭禁军把守,太子也早有防备,但他总疑心哪个不起眼的使者包藏祸心,从帽子里从衣裙里拔出什么凶器来,一时间脑子里全是图穷匕见鱼腹藏剑之类的刺客故事。
等北狄使臣入内,萧知遇下意识望向对面的裴珩,裴珩手执笏板,脸色冷淡,察觉到他看过来,便抬眼瞧他一眼。
两人一对上视线,萧知遇先行别开眼。
北狄使团为首的是个山羊胡老头,朝皇帝下拜道:“北狄使臣木德察特,拜见大昱皇帝,祝愿陛下圣体安泰,也愿大昱与北狄之盟永固。”
老皇帝准他起身,山羊胡再次拜谢,起身后向太子和皇子们躬身施礼,目光转至裴珩时忽而一顿,他笑道:“想必这位便是睿王,久仰!”
萧知遇心都悬了起来,暗道这北狄人莫不是傻的,若真与裴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密谋,怎能大庭广众攀交情,徒惹嫌疑!若是真无瓜葛,上赶着寒暄,就更不明智了——有先睿王萧旸的旧事在,裴珩绝不会给好脸色。
裴珩还未有反应,太子先开了口,和颜悦色道:“使者远在北狄,也知道睿王?”
“先睿王威名,早已传遍北狄大漠的每一个角落,去岁病逝消息传来时,我王扼腕叹息,深以为憾。”木德察特笑道,话语有两分特殊意味,听在有心人耳中格外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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