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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梦麟花十个大钱买通了一个门子,将情报打听齐备,便和连书一路鬼鬼祟祟地摸到三班院。此时壮班院的厢房里,值夜的更夫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齐梦麟猫着腰钻进屋中,蹑手蹑脚地从他床头摘下打更的铜锣,又悄悄退出门去,一路都在龇着牙无声地窃笑。
一出厢房,他便伸手将铜锣并棒槌一起递给连书,压着嗓子吩咐道:“拿着,跟我走,别发出声响。”
“哦。”连书点点头接过铜锣和棒槌,用一只手拎着两股绦绳,刚一迈步就听见棒槌晃荡到铜锣上,发出“哐锵”一声响。
“你这饭桶,还能更蠢一点吗?”齐梦麟顿时气个半死,伸手扯了一下连书的耳朵,抢过铜锣塞进连书怀里令他抱着,又把棒槌塞进了他的裤腰带,“跟我走,等那娘娘腔着了我的道,到时你就给我拼命地敲!”
“哦,”连书轻轻答应了一声,跟着齐梦麟往另一间厢房去,“公子您到底要做什么呀?”
此刻齐梦麟正在兴头上,满脑子都是恶作剧,根本没功夫回答自己的书童。片刻后他便找到了一间没人的厢房,命令连书守在远处把风,自己则悄悄钻进房中,从袖子里掏出药瓶疾步走到桌旁,揭开茶焐子里的暖壶,将药瓶里的粉末尽数洒进壶中,一边洒一边咬着牙奸笑道:“让你跟老子假正经、装斯文,待会儿就让你斯文扫地!”
说罢他药粉也洒完了,便将茶焐子摆回原样,又从袖中掏出一卷《金-瓶-梅》,还特意翻到醉闹葡萄架的章节,找了镇纸稳稳压好,这才得意洋洋地退出了厢房。
连书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自家公子要干啥,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出了三班院之后,又陪他躲在僻静处等了好半天。直到过了午饭时间,正在饥肠辘辘时,就看见在刑房当差的罗疏步履轻盈地走来,进了三班院一路走到刚刚公子做过手脚的厢房门口才停下,旋即推门进了屋。
“啊,刚刚那是罗都头的厢房。”连书不禁低声惊呼。
他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这时耳边就响起了公子压抑着兴奋的说话声:“走,我们跟过去盯着……”
河中尸
齐梦麟和连书蹑手蹑脚地摸到罗疏的厢房外,二人各自用手指轻轻捅破窗户纸,眯着眼往屋内窥视。
这时就见那罗疏在铜盆内洗过手,踱了几步走到桌边,从茶焐子里取出暖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她在倒茶时恰好瞥见桌子上用镇纸压着的书卷,不由双眉一蹙放下了暖壶,一边喝着茶一边伸手拿过书卷,细看那书页上的文字。
屋外的齐梦麟一见罗疏喝了茶,又拿起了他的小黄书,便认定自己已经胜券在握,脸上不禁挤出一抹小人得志的窃喜。
哪知才过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见那罗疏脸色一变,竟一把砸了手中的茶杯,扬声怒道:“哪个下三滥往茶里下药的人,给我出来!”
齐梦麟听见她的喝骂,忍不住浑身一激灵,缩了缩脖子,心下暗忖道:“骂这么凶,傻子才现身呢!”
这时就见那罗疏双颊绯红,也不知是因为药性发作,还是因为急怒攻心。她见无人回应,料想使坏的人还藏在暗处窥伺,便干脆点起油灯,将手中那卷《金-瓶-梅》放在火上灼烧起来。
齐梦麟万万没料到罗疏会来这么一手,立时心疼得身子往前一扑,好容易才十指挠墙地按捺下来,咬着牙恨道:“简直暴殄天物!连《金-瓶-梅》都舍得烧,他还是不是男人?”
就连一旁的连书也有些目不忍睹,忍不住悄悄问齐梦麟道:“公子,咱们要不要进去?再迟一会儿书就要被她烧完啦!那一卷好贵的!”
“你懂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烧书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出来,我才不会中计!”齐梦麟低着声从牙缝里答道。
连书何曾见识过如此沉得住气的齐梦麟,眨眨眼惊讶地问:“公子您不心疼?”
怎么可能不心疼!他心疼得都要吐血了!齐梦麟牙齿咬得咯咯响,又怕丢面子,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没事,反正这一卷已经被我翻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
一旁的连书还没来得及接话,这时就见罗疏已经将烧了一半的书扔进火盆,径自疾步跑出厢房。
齐梦麟见罗疏忽然往外跑,顿时来了精神,扯起连书远远地跟上,一边跑一边盯着罗疏的背影,这时候终于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娘娘腔怎么回事?跑步的样子这么怪……”
偏偏这时连书又开始扯他后腿,在他身后越落越远,上气不接下气地告饶:“公子,我跑不动了,这铜锣好重,我肚子也好饿……”
“人矮腿短,就是不中用!”齐梦麟一听连书抱怨,气就不打一处来,“算了,我先在前面盯着,你慢慢追,等听到我大叫时,一定要狠狠敲锣赶到我身边啊,不许误事!”
那连书赶忙答应了一声,弯着腰留在原地大喘气。
齐梦麟便一路独自跟着罗疏,追到最后才发现她跑到了一处僻静的河滩边,蹲下身捧着水往脸上泼。
齐梦麟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很是幸灾乐祸地看着被自己捉弄的罗疏,直到看见罗疏脱下靴子往水里走时,才顿时傻了眼。
原来罗疏脚上穿的皂靴,其实是一双套靴。这时就见她脱下靴子,从中竟露出一双只有女人才穿得下的青色弓鞋。
齐梦麟不禁双目圆瞠,眼睁睁看着那双属于女人的小脚轻巧地踩进水中,一步一步往河心走。直到那清澈的河水漫过罗疏的腰,他才险险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痛恨的娘娘腔竟然是个女人!
“嗬,这倒有些意思了……”他盯着罗疏的背影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不假思索地走向河滩,故意高声喝道,“原来你竟然是个女人!”
站在水中的罗疏听见齐梦麟的吆喝,便缓缓回过身与他对视。这时冷水消解了她体内的药性,只有沾着水珠的脸颊上还留着一抹胭红,硬是给满面怒色的罗疏添上了一丝媚意。
她就这样站在及腰深的碧水中,像极了亟待索命的女妖。
这份泛着寒意的艳色,即便是寻惯了花、问遍了柳的齐梦麟也难得一见,于是他的喉头忍不住艰涩地一滚,咽了口唾沫。
这时就见罗疏缓缓上岸,一路面不改色地走到齐梦麟面前,一边弯腰捡起皂靴往脚上套,一边低着头淡淡道:“怪了,我有说过自己是男人吗?”
她这一份从容冷漠,令刚刚回过神的齐梦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狼狈,于是心头瞬间火冒三丈,他忍不住拽着罗疏的衣襟迫她起身,与自己面对面四目相对:“你!你一天到晚傲气什么?不过是一个女人,信不信我立刻办了你?”
罗疏听了他外强中干的恐吓,却是毫无惧意地轻蔑一笑:“原来只要是女人,罗疏这种歪瓜裂枣都能有齐小衙内眷顾,真是不胜荣幸。”
齐梦麟闻言一怔,瞬间像醒悟了什么似的,立刻松开双手放了罗疏,还故作嫌弃地在裤腿上揩了揩手,撇着嘴道:“你想得美!国色天香的美人,老子从小见得多了,哪会稀罕你这种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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