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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三章 续3（第1页）

这是上官莹和丹尼尔在BJ的第二次会面，也是他们相识的第三个年头，他们的关系在斗转星移之间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在今天办理了签证之后。或许他们各自内心深处对于这种变化认识的程度不同，但现在他们几乎成了“准男女朋友”，这一点双方是心照不宣的。他们两个都为此次聚会而格外兴奋。当办完了所有事情后，他们走进了一家装修华丽的中餐馆儿。刚一落座，丹尼尔就迫不及待地问上官莹打算什么时候起程去莫斯科，上官莹还沉浸在终于获得了签证的喜悦之中，没来得及想何时出发的问题，被丹尼尔这么一问，不知怎么回答了。丹尼尔很郑重地说：“米拉娜，我希望你新年前能来。俄罗斯有个说法，如果除夕夜一起过，关系就会长久。所以，请你尽可能新年前来莫斯科，好吗？”上官莹看着丹尼尔严肃的样子，认真地说：“好，我争取。估计问题不大。”丹尼尔听了上官莹的话，非常高兴，他说：“咱们一定要喝一杯！俄罗斯还有一个讲究，就是办成一件期待已久的事儿，或者买了一件比较贵重的东西都要喝一杯，是为了让事情发展得更好，让东西的寿命更长。”“俄罗斯的讲究可真不少，好，咱们今天就喝个尽兴！感谢你远道而来帮助我，也期待我的俄罗斯之行顺利！”上官莹特别赞成丹尼尔的提议，她要了一瓶葡萄酒，又要了几瓶啤酒，然后和丹尼尔一起商量着点起菜来。这个晚上，他们过得非常愉快，仿佛看到了未来一起美好的日子。

5不想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上官莹比拿到签证前更忙了，忙得更具体了，具体到最初一年，四季都带哪些衣服，哪几双鞋，不可替代的“大宝”护肤霜带几瓶，必备的红霉素眼药膏及消炎药带多少等等，等等。萧然一直陪在上官莹身边，帮她拿东西，提建议，当仁不让地指导着她的一切出国准备工作。一天，正当萧然建议上官莹一定要买些点心带上，以免初到莫斯科吃不惯俄餐而被饿着的时候，上官莹忽然似乎是顺口溜出了一句话：“萧然，我不想去莫斯科了。”“啊？你说什么？为什么？”萧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万分不解地看着上官莹：“咱们费了那么大劲儿，好容易一切就绪了，你怎么不想去了呢？”“我感觉不太好，我想留下来。反正我把出国的事情办成了，已经证明了我的能力，就不一定非出去了。”上官莹也直视着萧然，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避。上官莹在迎门一脚时突然胆怯了，因为未来的一切对于她来讲都太陌生了，她无法预测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但她可以想象的是，一切都不会太容易，甚至连从未担忧过的最基本的说话和吃饭问题都将可能成为难题。她怀疑自己战胜困难的能力，她怕受苦，怕孤独。即便她有丹尼尔，那也只是心理上有个安慰，实际上，她对丹尼尔也不甚了解，丹尼尔不是萧然，也不是易阳，对她来说丹尼尔就像未来的生活一样，也是个未知。上官莹忽然感到无边的恐惧，一下子对向往的莫斯科失去了兴趣。她觉得留在BJ无论如何都好，有家人、有朋友，熟悉的生活，还有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是个好男人的易阳，不会那么辛苦。

萧然被上官莹的话惊呆了。他全心全意帮助上官莹准备出国事宜，也有他个人的想法。首先他断然和上官莹分手他是有愧的，虽然分手的举动并不错，但他明白上官莹没有丝毫心理准备，也没有物质准备，更没有独立生活的准备，骤然分开对上官莹的精神和实际生活都是个不小的打击。其次，他和寇豆之间的关系真有些说不清楚。他对她，从最初的感激之情后来也说不清发展成了什么，似乎是开始欣赏她了。而寇豆对她，自从知道他和上官莹分手后，迅速离了婚，把自己变成单身，然后不顾同事们的目光，热情地追求他。每天都多带一份自己做的午饭给萧然吃；投其所好和萧然一起打乒乓球；和他一起加班，简直就和他长一块儿了。虽然萧然有时因她的过分热情而感到有些尴尬，但对于她的无微不至却越来越受用了，上官莹可从来没有这样呵护过他，只有他照顾她的份儿。萧然担心，万一哪天他和寇豆的关系发生质的变化，旁边还有个上官莹，他不好交代不说也会很别扭，好像做实了他们被上官莹怀疑的暧昧。如果上官莹去俄罗斯了，他的愧疚和担心就都自热而然地不成问题了。可是现在上官莹不想走了，那怎么行呢？何况，的确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终于努力到了今天，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萧然了解上官莹的脾性，对她需要又鼓励又刺激，要让她有信心，还要激发出她自带的傲气。他诚恳地对上官莹说：“莹莹，你早已是成人了，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又怕你听了不高兴，可现在我想斗胆说几句。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很有能力，也有闯劲儿，但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知道是什么吗？”“什么？”看着萧然坦诚的表情，上官莹也认真起来。“就是你不能坚持，什么事都是五分钟热乎气，虎头蛇尾。我希望你能改掉这个毛病，如果不改，你所做的任何努力都不会有结果，这不是我危言耸听。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不是你，有没有道理？”上官莹默然低下了头。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弱点？

自从辞职以来，她去了不少单位，各类工作也做了不少，但没有一个做长久的，很多事儿都是开头很好，成绩显著，然后就没有结尾了。原因很简单，不是她干着没兴趣了，就是碰上困难不想做了，或者是累了想休息了。她这样做常常让老板们惋惜和无奈，觉得她是个人才，想培养她，可一旦她决定不干了，如何挽留都改变不了她的去意。上官莹想到这些，点了点头，她明白此时她又要犯老毛病打退堂鼓了，但这次，她不能。因为不了解未知的前途就畏缩，退回不再留恋甚至有些厌倦的生活，她真的会愉快吗？萧然说得对，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是时候认真审视自己，摒弃坏毛病了，她应该自己对自己的未来负起责任来了。前往莫斯科，正是生活中的一次转机，自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才对，而不是又亲手放弃。她抬起头，郑重地对萧然说：“你说得有道理。好吧，我努力改。”

6圣诞节告别易阳启航

12月24日，上官莹和萧然在他们的“多功能”房里收拾行装。上官莹买了12月26日飞往莫斯科的机票，这几天正在全力以赴地准备要带走的东西，装行李箱。确切地说，是萧然帮助她往箱子里装，而她只是把需要带的东西都放在床上。她从来没有自己整理过行李箱，以前出门儿，也都是萧然帮她整理，因为如果是她整理的话，没装多少东西箱子就满了，且什么东西都找不着；而萧然装箱，不仅能把所有东西都装下，还相当整齐，井然有序。所以，他们一起生活的八年，装行李箱的事儿一直是萧然的事儿。或许这次，是萧然最后一次给上官莹整理行李箱了。房间里只有东西被拿来拿去和放进箱子里的声音，上官莹和萧然偶尔关于哪些东西带哪些不带的对话，和沉默。

他们俩正忙着，上官莹的BB机响了，是易阳发来的信息，他说今晚是圣诞除夕夜，一帮朋友都在华侨饭店过节，请上官莹一起去过圣诞节。上官莹看完了BB机，什么也没说，把它放在桌子上了。萧然问：“谁呼你？”“易阳。他让我去华侨饭店过圣诞节，他们好多人都在那儿呢。”上官莹说。“你不去吗？”萧然问。“不去了，我想多和你呆会儿。况且还要装行李。”上官莹回答。“你去吧，走前再和易阳见一面，告诉他你要去莫斯科的事儿。他一直对你不错，你应该和他告个别。行李我自己整理就可以了，反正你也不知道怎么弄。”说完，他微微笑了一下，这是一晚上难得的一次微笑。萧然说前几句时，他的语气近乎语重心长，让上官莹很感动，她感谢他的理解，他的大度。事实上她也很想和易阳见面，只是一直忙乱还没想好什么时间见。反正最迟是25号，再晚就没有时间了。这几天萧然都和她在一起，给她帮各种忙，她不好意思把萧然放在一边，自己去找易阳。不知是萧然看出了上官莹的心思，还是从男人的角度他觉得上官莹应该去和易阳把事情说清楚，总之，他劝上官莹一定去和易阳一起过圣诞除夕夜，不要担心行李的事儿。上官莹看出萧然是诚心诚意的，也就放了心，说：“好吧。那我就去了。你一个人没关系吗？”萧然说：“没事儿。去吧。别担心。回来时一定让易阳送你回来啊。”萧然说这些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上官莹知道他是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他不高兴，但也想不了很多了，她走出了家门。

当上官莹赶到酒店时，本以为易阳会兴高采烈地迎接她，始料不及的是，易阳的脸色比萧然的还难看，简直就是铁青色。他坐在热热闹闹欢庆圣诞的朋友们旁边，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板着个脸，和谁都不说话，显得格格不入。上官莹和拥上来的朋友们打过招呼，问他们易阳怎么了，有的说不知道，有的说一开始还挺高兴的，后来一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可能是因为她。上官莹感到事情有点儿不妙，她心想易阳一定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她要去俄罗斯的事儿，她有点儿懊悔自己没有早点儿和他说。她往易阳坐的地方瞟了一眼，易阳故意把头扭到一边去了。她走到易阳身旁，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坐下，不知如何开口，原来想好的祝福话现在用不上了。

沉默了一会儿，易阳先说话了：“你要去俄罗斯吗？为什么一定要走呢？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呢？”他一句紧跟一句地问，显然很生气。“对不起，我没有提前跟你讲，我怕你难过。”上官莹轻声地解释着。“你怕我难过，但你还是决定走了。我一直都在设想着我们的未来，可你却要离开了，而且还是别人告诉我的。”易阳的声音有些愤怒，也有些沮丧。“我知道，但我们两个没有未来，你想过没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但你给不了我。”上官莹的声音里有委屈，也有坚定。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不知几分钟，易阳问：“你什么时候走？”“后天。”上官莹答。“什么？后天就走？你怎么不早说呀？”易阳瞪大了眼睛，“我要是今天不叫你过来，你是不是就不辞而别了？”易阳的眼里充满了惊诧与气愤。上官莹不安地望着易阳，垂下了头，嗫嗫嚅嚅地说：“没有，没有。走前我是一定要和你见一面的，只是这两天太忙，一直在收拾行李。”又沉默了。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易阳的朋友们注意到他俩的气氛不对，跑过来拉他们一起玩儿。易阳可能也从最初的极度情绪缓过来一点儿了，他对上官莹说：“今天是圣诞除夕，咱们一起好好过吧，以后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多了。”听了易阳的话，上官莹鼻子一酸，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分离令人感伤，此时，她才意识到和易阳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意识到从感情上讲她舍不得离开易阳。她也想好好和易阳过这最后的一个夜晚。如果无法长久地聚首，就把美好浓缩在这短暂的一刻吧。上官莹使劲从紧张和愧疚的心绪中解放出来，努力冲易阳笑了笑，说：“好吧。你别生气了好吗？不然，我的心情也好不起来。”“没事儿，我没事儿，你别担心。来，喝酒！”易阳拿了两杯红葡萄酒，递给上官莹一杯，他们深情相望，一声悦耳的高脚杯相撞的声音，他们喝干了杯中酒，然后，一起融入了朋友们欢乐的吵闹声中。

易阳第二天又约上官莹见了一面，很短促，送了她礼物就走了，说不去机场送她了，因为他很难过，不想影响她的情绪。

上官莹的家人，父亲、继母和弟弟，也只是把她送出了家门，他们把送行的机会留给了萧然，拜托他去机场送上官莹。

12月26日一早，萧然把上官莹送到了机场。他一如既往的周到细致，除了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挚爱。他是最了解上官莹的，他现在对于上官莹更多的是怜爱和担心。在机场，他又一遍嘱咐上官莹哪些东西放在箱子里的什么地方了，要看好护照和钱，常写信，不要遇到困难就退缩，要坚持，等等……都是嘱咐了好几遍的了。他又传授了一遍如何用高压锅煮饭：水高出米一公分就可以了。他又说明了一遍如何熨烫衣服，因为上官莹不会熨衣服，他们的衣服以前都是萧然熨。上官莹一边听着萧然的嘱咐一边“嗯嗯”地答应着，她的心都快碎了，本应是件高兴的事情，此时为何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忧伤？上官莹心中百感交集，此一去路向何方，此一去再没有同行，只有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