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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数字人生（第1页）

他骑上车逃跑了。不是没有想过未来，但从没想象过会有这种未来。世上难道没有一辈子好运的人吗？运神自己呢？莫名迷茫地在各个方向打转，不知不觉竟然到了自家小区门口。门卫大爷认出了他招呼道“诶，怎么好久没看到了？毕业了吧？”莫名尴尬地笑“早毕业了。”“在哪工作呢？”“嗯……一个大的网络平台呢。”“噢，还做网红呢？”“算是吧。”“噢好好，我之前听你买的彩票中了，还不少哩，早想告诉你可是一直没看见你人了。”“噢噢。”“你们家最近搬家啊？”“啊？”“你不是回来帮忙搬家的吗？”莫名一听这话感觉不妙连忙跑上楼，门半敞着，里面有脚步声，拉开门进去就看到空荡荡的客厅，女人正在扫地抬头看到莫名一愣。“儿子……”她迟缓地笑了笑，“这事太突然了，没来得及告诉你。”“怎么了？为什么？”莫名惊讶地睁大眼睛。女人走过去拉住莫名的手，“之前不是跟你说爸爸公司出了问题吗？唉，后面还是坚持不住了，房子车子卖了才总算还清欠款。也许还是太着急了，本来年纪也大了创业不合适……”莫名想起创业那个事当时还是他提出的建议……“爸呢？”“我也不知道，可能和朋友去喝酒了吧。”“现在住哪？”“搬到悦佳那里了，两室一厅，房租便宜交了一年的。”“噢……”莫名恍惚地看着奶黄色的墙纸，这房子还记得那是第一次摸彩票中的十万正好凑齐买房的钱，一家人可开心了。“家里的老房子也卖了？”“那个不值钱，一直租给你舅舅一家住的。”女人擦了擦头上的汗，“这件事对你爸爸打击很大，他这段时间经常去买彩票，简直走火入魔。唉，不说这个了，你还好吗？现在在哪里工作呢？之前那边房子不住了是吧？”莫名直接坐到地上，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灵魂像被机器操纵一样僵硬开口“我很好，很好。”女人蹲下来，终于承受不住似的捂住脸，眼泪穿过缝隙流下来不住地道歉。“没事，会好的。”莫名面无表情地重复着，然后起身离开，“好好照顾自己儿子。”“好。”虚弱地出最后一个字，莫名恍惚地下楼，路过的门卫大爷说了什么也没听清，甚至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才想起单车在后面。

不知道骑了多久，天空被蓝紫色吞没，因为没有目标单车自己来回打转，“喂！你堵在这走不走的？”莫名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个街口不停绕圈，挡住了一个快递司机。赶紧说出一个名字，单车开始飞驰。还是第一次来这个酒吧，现在人还很少，色调是海蓝色，空气里弥漫着舒缓的香氛。莫名找了个僻静地角落坐下，一个身高修长穿着黑白色制服的年轻男孩走过来问他有什么需要。酒吧都是喝酒的吧？但莫名不爱酒精。“冰水。”“好的。”他刚才笑了一下吧？莫名把身体缩进沙，疲倦地闭上眼睛，背景音乐是一听不懂的曲子催着他入眠。

“听睡着了吗？”似乎有人在身边说话，可是眼睛却睁不开。莫名看见一个灰暗的巷口，一个和蔼的老婆婆正向他招手，“去啊，看能抽到什么？”耳边是伙伴的声音。他走过去把手伸向一个老旧的木箱，“特等奖六神山旅游一次，附加额外的面试机会。”一股怒意从身体里迸，他把奖券撕碎了。“再抽一次。”老人笑眯眯地对他说，结果还是一模一样的奖券，无论抽多少次永远是那一张。天上下雨了？不，抬头天上飘下来无数奖券，“特等奖……”猛地醒来看见的是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严些正端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一杯酒，“醒了？”莫名眨了眨眼盯着面前的水杯，他拿了起来一小块冰随之摇晃。“不喝酒的么？”严些嘬了一口他手里青蓝色的酒，享受地眯起眼睛。莫名也喝了一口水冰块顺着滑进去，胃里一阵刺激。“我还以为一进来就会听见你凶神恶煞地叫我还钱，怎么一句话不说？”他把酒放在桌上，后背靠进沙里，白色衬衫露出一点锁骨，脸上是仿佛面具般的规范笑容。

“嗯。”莫名出无意义的音节，仿佛很困似的又闭上眼睛。他干脆直接躺了上去，蜷缩在那里。“不要啦？”严些故作惊讶，“三百万诶？”莫名还是无动于衷。严些纳闷这家伙受到什么打击了，完全不理人。“没有钱太难生活了，”他叹口气眼睛看向头顶昏暗的吊灯，“终究无法打败物质社会啊。生活上处处都要钱，吃穿用哪一个都标有价格，有时候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也被标注了价格。如果每个人脸上都有明确的数字来显示其价值，在这充满数字的社会中，人的一言一行都会随机掉出一个数值，那样的社会是不是更加标准化呢？等到死的那一天，墓碑上刻着‘两百万’的人生，这算精彩吗？精神是无价的，但只要转变成物质就一定会连接着一串数字，但精神填不饱肚子，人却要吃饭。这是事实，否认的都饿死了。但是现在社会开始过度把精神附加上价值，精神被玷污了。简直像给自然搬家一样，他们想搬空整个大自然，不满足于给每棵树标价，甚至每片树叶每滴树汁……物质化泛滥，你能理解到一片原始森林，正准备深呼吸时一个人走过来‘先生，呼吸一口一美金噢’那种窒息感吗？”严些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可是这一切对人类社会来说却是正确的，因为它足够安全。整个房间里，充满各种数字，一片玻璃也好，一张桌子也好，只要你想找总能找到一个数字。”他这次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跟赫林这么说的时候，她笑得特别开心。”严些不由得想起他们当时的对话。

“看，那里没有价格。”赫林指着天上的星星。

“不，它们早被记录下来，别人还买了它们的命名权呢。”严些摇头。

“空气呢？”

“地段不同空气都大不一样，山林里一千万的别墅和贫民区的空气你觉得一样吗？”

“照你这么说什么都有价格了？”

“当然。”

“感情呢？”

“就说‘爱’吧，对你付出的时间精力金钱哪个不能换成价格？都说廉价的爱情，‘廉价’不也是价格？”

“那价格是价值吗？”

“那倒不是，价值表现在外在作用或内在感受，价格只是代表成本加利润。价值能换算出价格，价格却不一定能换算出价值。”

“这么想下去的确世界都变成了数字，就像你抬头看星星也不会想它多美，而是这颗二十万，那颗15万，最黯淡的那颗八千块。谈恋爱的时候，这个人我只能为他付出一千块的爱……太单调了，就好像任何鲜艳的色彩也会被‘价格’这东西覆盖上一层灰色。”

“不，你不能这么说，有些东西它明明是灰色的反而因为加了‘价格’变成七彩斑斓了。比如钻石，无用的石头，一旦赋予爱情的意义，就变成一千万了。”

“我知道你说的，但那些只是表面的东西，表面上它是什么数字根本无所谓吧，你就不能不去在意那串数字吗？好好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

“有什么比数字更真实的吗？”

“哦天呐，暂时歇一歇吧。”说着赫林就进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