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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漪放下帘子,静静靠在厢壁上闭目养神,经了昨夜那场变故,那个人的面目竟不似之前那样可憎了,也许因为她见到过他最脆弱的一面,也许因为她见到过那双眼睛里流露的忧伤,原来他也不过是这茫茫红尘中的一粒尘埃,钢筋铁骨也强不过命运安排。
待他们一行与大军主力汇合,又继续穿过这苍凉戈壁,冷日风大,行军并不急促,且歇且行,一路使了十日才出了这戈壁。
待出了戈壁,继续向西南进发,路上渐渐有了早春气象,草木沾春,人也可以脱去厚重的狐裘,日阳高照时,只着单衣也不觉得瑟缩。
南漪偶尔会在歇行时从马车中出来,舒展下筋骨,一开始犹忐忑不安,后来发觉大多数凉军对她都视若无睹,偶尔有胆子大的,多看她两眼,也会被同袍连忙拉走。
自从离开驿所,她只见过湛冲两回,一回是大军行到一处矮丘背风处驻扎,她从马车里出来透气,见他与几个将领行色匆匆地走进大帐,只见他目不斜视,看都未看她一眼,这人平素倒显得正经得很,可谁想到入了夜,她躺在马车里正迷糊着昏昏欲睡,一个黑影突然窜进来,一把抱住她,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
还以为他寡廉鲜耻欲要在这里行事,谁知只听他说道,“别乱动,快睡觉。”语毕,只是静静揽住她,倒头便睡去了。
那一夜,南漪前半夜睡得不甚安稳,可他却似得以好眠,唯一的好处是这人火气旺盛,躺在身边,好似一个人形火炉,到了后半夜,煨的她暖暖的,车外的夜风都似乎远离了,便也不由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她在他怀中醒来,抬眼见他正展臂垫在脑后,直直望着车顶出神,也不知想些什么,见她醒了,才侧过身看她,车厢窄小,他人又生的高大,两人挤在一处躺着,便只能贴紧彼此,她伸手推了推他,嫌弃地奚落道,“你可是随时随处都想那种事。”
谁知他听了一哂,邪佞笑道,“是不是很厉害?”
“下流无耻……不要脸。”
谁知越骂他反倒越起兴,“要脸得不到美人儿。”
两人在马车里缠腻了会儿,外面渐渐有人声传来,终归他还顾及自己身份,没有动真格的,只是这会子功夫两人身上衣裳也凌乱了,他放了她,各自收拾停当,他下车前留下一句话,“再行两日就可到遂宁,等入了关就好了。”
入关
便如他所言,再行不过两日,傍晚时分,已遥遥可见那飞檐关楼。
大军在关外修驻安顿,湛冲携李冀等人策马入了关,又行半日,即到遂宁郡。
远远便见遂宁郡守陶谷丰携领大小官员出城迎接,待湛冲等人落了马,众人皆要跪了叩首,湛冲连忙上前托起陶谷丰直道免礼,几人大意寒暄客套了几句,便由陶谷丰接引着进了城内。
一行人入了郡守内衙,待落了座,陶谷丰召唤人使了茶来,一时坐立难安,欠着身子,双手拄着膝盖,斟酌着说道,“这次幸得殿下亲率大军前来襄助,不愁此番祸乱不平,是我遂宁之福,更是西南诸郡之福啊。”
陶谷丰此人年过半百,半生枯守着遂宁这一偏静小郡,遂宁虽比不得江南、上京那等繁华富庶之地,但好在山青水美,民风淳朴,素来偏安一隅,镇守此等地界儿,便应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想此番鸠里祸乱勾连,西南诸郡皆受其害,平静了多年的遂宁也再无法独善其身,如今湛冲领兵过来戍边镇压,便是他的救命菩萨,因而早就预备妥帖,只求把这尊活佛伺候舒坦,好替他解了这燃眉之急。
“陶公言重了,我等临危受命,中途折来西南,因是圣人旨意,无有不从,不过领兵打仗不似别的,战前筹措必不可少,军需粮草还是其次,当务之急,是得知道些对手底细,知己知彼,才好筹谋。”湛冲笑道。
陶谷丰拱手附和道,“正是正是!”
李冀不动声色瞥了眼湛冲,才向陶谷丰问道,“据末将所知,这鸠里部对我朝向来宾服,往素朝贡不断,如今何以起兵造反?”
“李将军有所不知。”陶谷丰道,“几年前鸠里王权更迭,老王因急症薨世,因当时并未册立太子,老王死后,鸠里诸王子便开始争位,最后竟是那个原先并不起眼的王七子胜出,最终继承了王位,这个鸠里新王却不像他老子,如今看来,心可是大得很,欲要蛇吞象了不成!”
李冀默默听着,却见湛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倒端了茶盏兀自喝起茶来,李冀心上生疑,面上却不显,又耐着性子听陶谷丰絮叨了半晌,皆是意指这鸠里新王的诛心之词,最后选择静观其变,不再开口了。
待陶谷丰义愤填膺地对那鸠里王痛斥完了,湛冲才闲适地放下手中茶盏,问道,“陶公深耕西南多年,对此地的天地人物自然比我等熟知,那依陶公之见,眼下我等该如何应对才好?”
这陶谷丰自从去岁鸠里祸乱开始,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夜夜被噩梦纠缠困扰,总疑心遂宁郡不知哪一日就如同别的郡县,被那鸠里侵占了去。有一夜里,房里的小妾半夜小解时,不小心撞倒了矮凳,吓得心神不宁的他大惊之下跌落床榻,最后由小妾捻着心口揉搓了半天才喘匀了气,如今救命良药近在眼前,哪里还想得到怀柔仁爱之政?
于是老叟坚志,一掌拍了桌子站起身怒道,“打!殿下神兵即到,何愁不能驱除蛮虏!”
夜酬
“好!”湛冲随即应声附和,“陶公只管放宽心,我等既来了,此番只管叫这帮南蛮有来无回!大军原地休整,三日后,强攻濂川,且待我会他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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