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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内仍是一片宁静,但未央宫外,却已是一团乱麻。
距离东阙仅百步内的那一战,远远算不得崩山摧。
所谓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物得穷其理,学得克其道,法得悟其根,是为致物境界。
那名以武破镜,入了上境致物的中年男子,与护卫苏冉的南宫卫士们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见他打法凌厉、攻守兼备,对上堪堪入了卸甲境的南宫卫士丞一行,仿佛虎入羊群,冰枪短戟交错了几个回合,南宫卫士们便刀节碎、戟离手、盾染血,人亦无息,至此,所有负责护卫苏冉的南宫卫士,全军覆没。
中年男子出手仅仅不到十个呼吸,翎羽大街的街面,便仅剩下了苏冉与冰枪冰甲的中年男子,两侧小楼中,老人小孩中年人、商贾农户江湖人,齐齐看着场中,安静不语,他们不是不想上前相帮,而是根本没有那个实力。
中年男子冰枪在手,横于路中,环顾场中一圈后,慢声细语道,“苏冉,我敬是条有骨气的汉子,回去吧!”
苏冉攥紧拳头,不为所动,仍然一步一跪,昂前行。
眼见相对的两人越来越近,中年男子动了动嘴唇,轻声道,“我叫仇南月,学于大秦,自悟《寒枪诀》,致物境界,苏大人,记得我的名字,若有下辈子,记着来找我报仇!”
话音落,仇南月右手枪尖一挑,凌空划出一道白弧,直奔苏冉而来。
苏冉腰挺如松,面上毫无惧色,心中水波不惊,你武夫有武夫的境界,我文人有文人的风骨,来吧,苏冉求死!
五步,四步,三步...,就在枪尖寒芒即将刺进苏冉胸口刹那,仇南月眉头微微一皱,冰枪突然改变进攻轨迹,见他转身用力横扫一枪,场面又复静止。
站在仇南月背后的苏冉,清晰看到,刚刚对战南宫卫士显得坚不可摧的冰甲,后背被不知名的利器戳开了六个大洞,位于左下的那个大洞,已经血肉模糊,不成样子,粘稠的鲜血带着热气,从洞口慢慢流出,将一片冰甲浸染成红。
苏冉微微侧身,想仇南月正前方望去,只见仇南月正面二十步,一名黑巾裹面、左右无耳的中年男子,正持剑与仇南月对立,剑柄上,用松脂凝成的‘子’字,金光闪烁,甚是醒目。
仇南月瞧见来人,稍稍思索了片刻,旋即笑道,“哦?哦,我尝听闻,斥虎帮手下十二名顶尖刺客,以十二时辰为化名,十二人皆是破城境界以上的高手,今日得与大名鼎鼎的死士子一战,此生也算无憾喽!”
死士子并未答话,见他将手中长剑舞了一个漂亮剑花,动心起念之间,剑身气势陡增,银白色淡光浮于其上,好比子时的月光挥洒大,点点星芒绕于淡光周围,好似群星点缀。
仇南月也不再啰嗦,他腰身用力一挺,手中冰枪枪尖变为淡蓝色,背后冰甲重包裹在身上,那处血肉模糊的伤口被冰寒暂封。
就在刚刚,若不是死士子偷袭成功,消耗了仇南月体力和敏捷,这一仗,死士子对仇南月的胜算极小,也只有在仇南月受伤的前提下,死士子才敢与仇南月正面向抗。
高手决胜,只在片刻,仇南月和死士子气势同时达到顶点,一银白、一蓝白两道寒光立刻对冲起来,刹那间枪出如激雨、剑舞似流星,铺盖,甚是好看。
仇南月用枪如龙似蛇,枪势以扫为主、以刺为辅,见他手中寒枪裹挟阵阵霜气,先扫腿、再扫腰、后扫颈,衔接有序,紧密无间,扫得死士子左右闪躲,枪身稍一触碰到死士子的衣衫,便留下一道霜痕,只要寻找到一丝契机,便集心念气力于枪尖,一枪向死士子要害刺去。
死士子难受得很,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何况两者境界相差一等。在仇南月及时止损下,偷袭的效果并不明显,未对仇南月造成严重伤害。纵使死士子将一手剑舞的油泼不入,但仇南月总会攻西扰东找到破绽,然后以心念化寒气于枪尖,透过衣衫附着在死士子肌肤之上,迟缓其行动能力,迫使其以心念化心念。
折让死士子大感头疼,仇南月如此消耗心念之打法意图十分明显,便是想以境界之差将死士子气力消耗殆尽,而后一枪斩杀。
两方较量还不到二十个回合,死士子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他边打边退,全力防守,连两侧小楼上的百姓都看得出来,若不出意外,十回合内,死士子必死无疑。
死士子自不甘心,他眼露寒光,面露狰狞,一声低喝,佩剑横扫,大开大合,与仇南月对换了个位置,一剑迫退了仇南月十步之远。
而后,死士子站在苏冉身前,轻轻转身,单手扯下面上黑巾,只见他满面伤疤,甚是骇人。
死士子满怀希望的看着苏冉,轻轻一笑,一小诗从死士子口中温声吟出,“十五从军行,四十始得归。家中无老幼,山寒夜灯黑。为报君王义,了却功名去。回头思来过,无悔亦无嗔。”
看来,死士子也是飘零半生犹如人间浮萍的可怜之人呐。
未等苏冉搭话,死士子对苏冉微微点头,低声道,“误学刀剑,自小,薄游人间。山水常在,先生,一路走好!”
无尽的悲戚之感,从苏冉心底涌出,他嘴唇轻动,想要说些什么,可却现:世间所有的感恩戴德,都比不上死士子这一路默默无闻以命相护。
情到深处,苏冉第一次将手中的卷搁置在一旁,对死士子深深拱手,拜道,“一路走好!”
死士子哈哈大笑,转身单手扶剑,心之所动,气机流转,全身衣物尽碎,陡然血脉喷张,在他身上,每一根血管仿佛都在快运动,拱起于肌肤,流动于静脉,血管渐渐凸起,仿佛随时会撑爆一般,这种由内到外的强烈炸裂感,让死士子显得甚是难受。
一条条红色血管由下至上快涌动,移至死士子灵处时,死士子毛尽落,耳洞、眼角、鼻孔血流不止,映衬的死士子仿若诸神魔,在他手中,银白色的佩剑随即转变成猩红色,佩剑不请自动,由鲜血牵引,自行起身,向仇南月刺去,一剑既出,大有不死不归之势。
这一剑,倾注了死士子全部的心念和气机,一剑之后,就算他侥幸得生,也是废人一个啦。
死士子并不在乎这些,此刻,他正心满意足看着脱手而出的佩剑,仿佛看着心仪的作品,他一边看着一线洪流奔涌,一边有气无力笑道,“我这一生,只悟了这一剑,名为‘倒行逆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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