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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与世界的距离遥不可及（第1页）

住在菜市场的小颖依然是慧茹的好朋友，她踩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经常载着慧茹上学放学。

慧茹也经常去小颖的菜市场家一起写作业，但是却从没有邀请她到自己家里玩。小小年纪的她也深知，那是伯父家，不是她的家，她没有邀请朋友来玩的权利。

慧茹的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上学期都是在河边的小镇度过的。

在那里，有她的两个小表弟，还有小颖，还有伯父留在那里的小房子。偶尔，奶奶去县里找伯父住两天的时候，慧茹则被交给小姑姑。小姑姑会安排慧茹和两个表弟睡一个房间，两个小表弟，一个与慧茹同龄，一个比慧茹小两岁，小小表弟更会照顾慧茹，两个表弟挤睡一张床，让慧茹自己睡另外一张床。晚上三个小孩一起聊天，小表弟说：慧茹是个女孩，男女有别，明天上学不要和我走在一起，同学会笑话我的。小小表弟说：表姐跟我一起走吧，妈妈给的五角钱我给你保管。第二天，慧茹把五角钱都花了，一分钱也没给小小表弟，他回家也没有和姑姑哭诉，真感谢那时的小小表弟让慧茹少挨了一顿揍。

2oo1年，911恐怖袭击事件，在表弟家的电视新闻中来回播报。慧茹和表弟认为这是电影频道在重复播放的末日电影，11岁的他们对这个世界并没有概念，对实时生的真实事件也没有想法，因为那是距离他们很远的事。他们的生活只有这个小镇，狭小又自成方圆，只有上学的作业和放学后的动画片才是他们生活的重心。

孩子气的单纯，有时候也令人心疼。

黑白电视机一直在播放本次恐怖袭击的新闻内容，美国，五角大楼，纽约世界贸易中心，这些陌生的词汇，它们只是被听说还未被认识。那么遥远的美国，是孩子眼中永远到不了的地方，他们觉得走1o分钟路到学校已经是每天很累的事情了，于是他们也无法给予关心，只在意为什么今天的ccTV少儿频道无法正常播放大风车了呢？那放学后还有什么期待呢？

在乡下农村，慧茹想看电视，要去河对岸的堂弟家。到了小镇生活，慧茹要去下一条街的表弟家才有电视看。伯父伯母不在家的时候，奶奶为了省电是不允许慧茹看电视的，但是慧茹自有办法，放学后跟表弟一起走，去他们家蹭会儿电视看，电视屏幕那么大，总能容下三张小脑袋。

奶奶总是有很多省钱小妙招，她在傍晚四五点的时候，赶着菜市场收摊的空当，会去买便宜处理的菜，基本都是菜叶蔫了，洗一洗摘一摘就可以了，常常伍角钱就能拎回一大袋。大黄鱼比较贵，买小黄鱼，二元钱就能买好些，有些煮咸一点就能放好几天不坏。一支一元的眼药膏不舍得买，让慧茹在走廊的花盆里撷取几片桑叶，咬一咬嚼一嚼就敷在奶奶的眼睛上，这是慧茹的每日功课。慧茹有一本厚厚的全是字的《一千零一夜》，天黑之后，奶奶也舍不得开灯，插上伯父从县城里带回的小夜灯，让慧茹就着这微弱的灯光，满满咀嚼阿拉丁神灯。泛黄的书页，也不晓得是哪个堂哥堂姐留下的书籍，没有插图，全是汉字，如蚂蚁排列般，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等待着慧茹的检阅。后来慧茹近视了，这个小夜灯肯定做了不少贡献！

慧茹不管是看书还是写作业，奶奶都是安静的坐在床边陪着她，她经常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不吭声，不打扰慧茹。奶奶以这种方式一直陪伴着慧茹，直到高中毕业。现在慧茹5岁的儿子临摹数字字帖时，慧茹也是静静地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不打断他也不跟他说话。每当这个时候，慧茹都觉得奶奶在用某种方式与自己同在。

后来，慧茹五年级下学期，据说是小姑姑向慧茹爸爸提议让她去县城读书，以后可以上好的初中和高中。小姑姑可以算是小姑娘人生路上的一个贵人了。小时候，她劝奶奶该让慧茹上学了，于是去了村里的希望小学；后来她又提议让慧茹去镇上的中心小学读书，于是慧茹去了；再后来她提议慧茹去县里接受更好的教育，慧茹再一次向这个世界前进了一步，就像下棋一样，当骰子摇到六，向前大步走的痛快淋漓。

慧茹对转学充满了期待，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的感觉，可以看到更多更新奇的事物，有一种走出大山深处的幻觉。她唯一舍不得是那唯一的好朋友--小颖，还有两个小表弟。长大后，她常常想起小颖，她搬走了吗？她上了什么学校？她生活得如何？结婚嫁人了吗？有些人一擦肩就是一辈子，再也不会在人海中相遇了。而慧茹的心，是变得更软了还是更硬了呢？她总是看不得离别，堂哥堂姐偶尔回来看奶奶，奶奶送他们上车，慧茹都要哭很久。直到现在，她看着老公拉着行李箱要出差，在门口说再见，慧茹眼泪都止不住话也说不出来，明明知道他几天后就回来了，可是分别的瞬间总是让她泪眼模糊。

五年级下学期，慧茹如期进了一所新家附近的小学，这次是传说中的爸爸带她去上学的，那个学校有长长的楼梯，两个很大的操场，五年级有6个班级，每个班级有5o个学生。对慧茹来说这里就是城堡天国，果然县城的月亮比较圆。现在住的新房子也是慧茹自己真正的家，她爸爸买的，她终于有了自己可以肆意妄为的家了。

那天，爸爸在班主任语文老师上课前领着慧茹来到新班级，在讲台前，掏出一叠钱，一张一张的，把学费数好并交给老师。慧茹在下课后，听见几个同学在走廊里说：新来的女生家里肯定很有钱，他爸爸口袋里的钱真多啊！让慧茹瞬间乐开了花，自己不再是农村山沟沟里来的丑小鸭了，是真正的公主，有自己漂亮的房间，有大大的学校城堡，还有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