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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背后刀18（第1页）

令兵一道接一道递上噩耗，太子眸光深晦，半晌后偏头看向蓝散，“你说孤要不要放徐麟进来，亲身验证一番，他是否如你所说那般，赤忱为民。”

蓝散勾唇一笑，“殿下这话，听着像杀人时手劲不够，脑袋没砍断，被杀的福大命大缓过口气，却得掉头跟刽子手千恩万谢，洗干净脖颈等着第二刀，如此方算良民。”

明屏恶面色难看至极，下令开城。

城门徐徐打开，残余飞骑营退入城中，被都军团团围在门前，双方僵持间，有番子点了人报上城头：残兵中未见徐麟和明紫旌。

二十万北川主力顶着箭雨，推投石车、攻城车上前，擂木轰然撞来，愤怒的百姓在骇人的巨响中渐渐安静下来，和浑身浴血的飞骑营将士一道，视线望向摇摇欲坠的城门。

这是一副奇异的景象，城关内外数十万兵马鸦雀无声，只有攻城车撞门的巨响，像死神降临的脚步，一步紧过一步，在平静了三十年的北方第一县上空响起，恰似风雷的前哨！

飞骑营将士抹去面上血泥，抽刀在手，静候最后的时刻。

咔一声轻响，藤蔓般的裂纹飞蔓延，城门在轰然巨响中四分五裂，朵颜雄握臂仰天，一声长啸，为大川宏图霸业复启而纵声。

北川健马长嘶策进，灰甲铁骑穿过尘烟，铁蹄踏碎同袍和敌人的血肉，驰进大晟极北之城。

“守鸡鸣，死战不退！——”飞骑营将士挥刀斩断当先骑手马腿，马身因为惯性向前摔去数丈，在地上拖出一道一丈来宽十余丈长的血毯，双方再次交锋一处，风携着浓郁腥气卷上城头，大晟太子远眺城下，与朵颜雄嗜血的目光交汇，年轻的狮王面带狞笑，以拇指抹过粗壮的脖颈，高举狮头刀，呼喝着令人疯狂的话。

北川铁骑受到鼓舞，攻势张狂，像击碎城墙的飓风，撞碎最后的飞骑营将士血肉。

唇亡齿寒，杨铁贞率领的都军开始直面北川铁骑的绞杀，城中百姓们四散奔逃，踩踏中惨呼接踵而起，和父母失散的孩童站在大路中间，茫茫然无处可去。

明屏恶侧眸看向蓝散，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眼尾若隐若现的一星眸光，清泠无情地映着跳跃的战火，冷酷而癫狂，她颈侧还带着鬼头刀的压痕，唇边却不知为何带了一点笑意，不是惯常那种没有意义的淡笑，也不是最近频频出现的讥笑，反而带着放意肆志的温情。

他转过头，顺着她视线凝目望去，只见川军队尾骚乱显动，初时因距离太远看不清晰，但动乱以极快的度南来，行得近了，隐约见黑甲粼粼，为一骑皂马银枪，眉眼如刀，正是徐麟！

“徐麟？！……他们不是突围未成吗！”杨铁贞惊愕间，卫开阳给了他答案：“他们突围成功了。徐麟将飞骑营一分为二，特意留了一部分人退回守城。”

明屏恶仿佛没听见他们说话，他看着蓝散眼里越烧越旺的火，唇边越绽越肆的笑，仿佛极寒极热两道气在心口对冲。

裂泉枪是撕裂长夜的箭尖寒芒，重墙坚盾般的北川大军挡不住疾穿而过的利箭，北川主力后方东西两侧隐闻闷雷之声滚滚而来，浩浩荡荡的大军同时分左右夹击而至，声势撼天震地，保守估计足有二十万众，正是明紫旌和夏勍尧率领的紫凤、麒麟二军。

风尘仆仆的北川传信兵从遥远的北方飞马奔至，穿过混乱的战场，将远来自迤都的情报送至新王面前。

朵颜雄阅毕，得色尽去，裂目切齿地看向飞马破至的徐麟，他强壮有力的手掌在狮头刀上松握数次，最终下令大军整军后撤。

徐麟率麒麟军逆浪从北川主力中破出，视线与新一代北川雄将遥遥相撞，二人在数丈之遥错身而过，刀枪交击火星四溅，替代晨曦成为破晓的第一道天光。

随着灰压压的北川大军缩回地平线，徐麟命亲兵拉开响箭，城中武雁声见讯，集结城内飞骑营残部退出，紫凤军迅向以徐麟为中心的麒麟军靠拢。

一刻后二军完成主力集结，十万悍军列兵城下，金红王旗和玄色白麒麟旗在血火之上猎猎作响。

四敞大开的鸡鸣县像失了门户的羊圈，暴露于凶戾的狼牙之下，玄龙骦骕缓步踏上阵前，裂泉枪乌金枪头的麒麟暗纹中鲜血流转，大晟麒麟容颜俊冽，微微仰望向城头。

他身后披着渐渐褪去的黑夜，黎明的昏光照亮他冷酷眉目的同时，也模糊了逆光的蓝散容颜，她立在城头高处，像偶然停落人间的一片云雾，看不真切，也触不可及。

十万人的战场静得针落可闻，无声的僵持像无形的绳索，在每一个都军喉间收紧，半晌静寂后，徐麟长臂轻抬，裂泉长枪一星寒光，遥遥指她，话却是对太子说的。

“交人，不杀。”

“交人不杀！交人不杀！交人不杀！——”

万众麒麟军举枪呐喊，声震霄汉。

明屏恶引为奇耻大辱，一拳砸向雉堞，眸中燃火，“叛贼徐麟，何敢放肆！她是孤的王妹，你要人，先从孤的尸体上踏过去！”

徐麟一句废话也无，“骁骧营为先锋，武雁声、夏勍尧各领左右两翼，随我破城！”

麒麟令旗在肃杀北风中旋舞，伴随铿锵战鼓，十万北境军宛如臂指，浩浩向前，徐麟策马最前，头顶雄鹰扑日，马侧恶狼冲腾，汹汹朝鸡鸣县卷来！

“这就是你说的，心中只有家国百姓的徐麟！”太子一字一切齿，却未等到蓝散回答。

她目光自从那人出现，就始终停在城下，眸中冰火偃息，只余温润的静定。

蓝散向雉堞踏上一步，似乎想更清晰地看清徐麟眉目，良久才“嗯。”了一声，轻道：“刀斧加颈心虔志诚，利箭穿身不咎情意，他是徐麟，是我喜欢的人。”

她转过头，用一种明屏恶从未见过的眸光看向他，目净无尘，直教他如遭雷击，连日来翻涌作恶的心绪一瞬间清晰起来，疼得他薄唇一颤，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兄长大抵不知，我来北地走这一遭，原本只想还徐伯伯少时搭救之恩，可见到此间风物，想法不知不觉就变了。这里是我父兄以性命守护的地方，苍痍大漠上有最自在的风，最滚烫的阳，我一见它便知是故土，一见他便知是故人。”她娓娓道来，语声温和，俨然昔日东宫一起探讨政事学问一般，“殿下给我了魏清平这个名字，她让我得以存活而成今日。但我不是魏清平，亦不甘做权贵掌中物，我的脊背虽未受过血火淬炼、骄阳锻打，却要堂堂正正地挺直。”

“我是蓝卿瑜，凉国公蓝英之孙，大将军蓝柏延之女，我有无不能言的来路，而他，”她向策马而来的徐麟遥遥一指，“……是我给自己选择的归途。”

大风疾来，长衣袂猎如旌旗，她陡然振声，狂妄肆意，“我要做裂泉枪上的缨，跟他生死一处！让贤臣忠将不再因君主狭私恨海难填，黎民家园不再因夷狄践踏飘零破碎！我要做护刀的鞘、淬刀的石，投身翻天覆地的奔流惊浪，死于麒麟的风雷！”

言罢张臂纵身，向城下纵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