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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陈恩收了笑板了脸,李莺莺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服软,反而将那杯酒递予了身后站着的冯妈,叫她喝了,自己坐在位上自自在在听其他花娘弹曲,半点不见在乎。
见着陈恩似乎有些生气,左边的张平张老爷凑过去指点道:“你也太心急了,哪有一见面就碰杯的,且等等,等收服了她,到时叫她喝一缸去。”
“到时?我还得贴她的冷脸不成?”陈恩气道,哪有客人反受花娘气的。“今儿晚上我就去她家里摆酒,当着她妈,我看她喝不喝。”
“何苦来呢,”李莺莺毫不客气怼他道:“我那里一桌酒起步就是五两银的,还不如这样席面上做客,我来唱曲儿,你来听曲儿,大家今日见了不合适就散开,难不成为了争一杯酒,你就要砸钱出气么?”
陈恩右边坐着的花娘,这会儿也不知是看好戏还是挤兑人,站起身故意倒了杯酒递于陈恩,“哎呀,陈老爷,你莫要理她,找花娘不就是为了乐子,何苦自己生气去,她爱惜嗓子不喝,我同您喝去。李娘子手里不缺客人呢,她哪里稀罕您的一桌酒,你有钱往我家摆去,我陪您碰杯。”
这话说得陈恩来火,看着不冷不热的李莺莺气极,推了旁人的酒只道:“我去你家做什么,等明日,我非要去她家里摆桌酒,看她到时候喝不喝。”
见好像动起了真火,那张平笑着来打圆场,“来来来,干喝无趣,大家行个酒令。”
李莺莺坐在位上平静无波,叫她行令她便行令,叫她弹琴她便弹琴,只是与陈恩的面上淡淡的,并不担忧惹了他生气,等席一散,便立即起身告辞回去,倒叫陈恩在位上没喝几杯酒,憋了一肚子的气。
在街头下了轿,李莺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见另一抬青布轿子慢慢抬来,下轿的正是在陈恩边上起哄的那个花娘。
两人相视一笑,走进五里舍中。
番外——都城旧事
原来这位是李家隔了好几个院子的楚枝馆里头的花娘,叫做郑婵娟,比李莺莺早了两年见客。
她妈郑姥姥是个没成算的,当初见着要拜金兰姐妹花的七人都是没开宝的年纪,嫌弃几个丫头小的小嫩的嫩,结交了反而自家吃亏,倒叫婵娟给她们介绍客人去,所以死活不肯答应。
可等到了现在,郑婵娟二十来往的年纪,放在花娘里已经算大岁数当妈的年纪了,底下又有鲜嫩青春的姑娘,生意比先前惨淡了不是一点半点的,郑姥姥那叫一个后悔呀。
还不如当初排进去呢,好歹也学薛家的混个名头,听说这回的八仙就是她极力撺掇的,想着错过了第一回可不能落下个第二回来。
她的注意力全在家里新买的花娘身上,哪还有空去管郑婵娟去,由着她门庭冷落到后来竟然没了客人,窘迫得都不敢出门,最后还是李莺莺帮衬了她一把。
两月前,李莺莺在张老爷宴会上听他提起有个新来都城的庄老爷,赴宴时总是孤孤单单的没个身边人,旁人问起时也只说自己老家住着胭脂虎,不想额外增添烦扰,真是个惧妻的,害得他们叫他出来玩耍也没意思。
李莺莺当即便给张平推荐了郑婵娟,“我这个姐姐人倒是乖得很,她年纪也大了,不像岁数小的爱缠人有想头,聚散离合的有分寸,正合适庄老爷。”
庄老爷一见,果然十分满意,当即就摆了宴席定下了人,郑婵娟感念李莺莺的照拂,所以往来频繁,感情比先前深厚了许多。她经历又多,反应又快,有时候李莺莺和她不消说话就能打个配合,这次也不例外。
等回了云阁,李母搓着手笑嘻嘻的迎了上来,“陈老爷可还中意你么?”
李莺莺也不理会,自叫小鸠去倒热水,她今晚一肚子的酒气还没地方撒呢。
李母见她态度冷淡,就知道不好,干脆叫过跟着后头的冯妈盘问,等听完今日宋家那一场宴席之后才气着拿手指指人道:“哎呀,你这个不晓事的,我叫你去做客人,你倒给我结了个仇。”
李莺莺奇道:“妈这话哪里说的,我何曾故意去得罪人?曲子也唱了,月琴也弹了,行过两回酒令,吃了一杯客酒,不是和和气气的散了么,怎么还结仇的。”
“你!”李母气得想打人,可才一凑上前,李莺莺就扬起脸来,“打,您往这打,打完了我正好躲家里歇仨月不出门,咱们家都喝西北风去,倒也凉快,省得毒日头晒死个人。”
李母这几年也算是领教过她这个女儿的脾气,这会见她这样抢夺,知道自己辩不过人,摔帘子放狠话道:“错过这回,我也不替你操心,看你将来能嫁给谁!”
“我嫁谁?嫁了也是做妾的命,还不如待在李家做闺女呢,妈放心,等您老了我养你,您女儿不是个狠心的人。”李莺莺朝窗外冷言冷语,把李母真个气跑了才回来和冯妈抱怨,“家里就我一个花娘挣钱,三天两头倒老想把我嫁出去,也不知妈想的什么。”
冯妈看她们母女两又斗了一场,自己去提水拧帕递了过来慢慢劝解道:“李妈妈也是替三姐儿你打算嘛,你看看隔壁的郑婵娟,年纪一大,那些熟客全都翻脸不叫她了,一个个的找了新花娘去,要不是三姐儿你介绍一个,恐怕她早被她妈卖到别的地方去了。要是当初她趁着生意好的时候嫁出去,何至于现在这样为难,你别看李妈妈脾气坏,她可比郑家的对你有心。”
这话倒还有些道理,李莺莺也知晓自家妈妈比郑家的手软一些,帕子盖脸闷声道:“我知道,只不过先吊一吊他,省得叫他轻易上手就丢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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