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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车到站。李致知站起身,上车之前又突然跑回来抱了抱徐冬河。
李致知上车后,趴在后座的窗台上向徐冬河大力地挥手。
徐冬河站起身,看着公车穿过路口,转到另一条街,然后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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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致知撕掉了家门口贴的封条,拿钥匙开门走进去。里头的家具已经都蒙了防尘罩。被封抵之前,徐冬河陪他回家,把该拿的东西都拿走了。他还是走进了自己的卧房。这套房子装修的时候,是李富强事业鼎盛期,所以他当时大手一挥,说李致知想怎么装就怎么装。李致知的床是大汽车形状的,天花板的灯是飞机吊灯,有隐藏式衣柜,有可以躺着玩游戏的大飘窗。
他摸了摸落满灰尘的书桌,在桌子前坐下来。桌子上还贴着很多卡通贴纸。他翻抽屉的时候现他忘记带走了他和奶奶的合照。
李致知看着奶奶的照片,忽然想起余姐说,她是老余的成果。李致知红着眼睛把奶奶捂进了胸口。他和奶奶说:“长大好辛苦。对不起。”
李致知从包里掏出了半瓶没喝完的水和这几个月精神科医生配给他的所有药物。他又掏出了徐冬河送给他的那只ipod。
吃掉所有药之后,李致知回到了他以前挑选了很久的小床上,戴上了耳机。听说,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先熄灭的是我们的眼睛。最后只有耳朵倾听着生前世界最后的声音。为了最后时刻的声音,李致知认真思考了良久。
耳机里的乐音细碎,如虫蚁沿大地脉络爬行。屋内十分闷热。李致知有一刻分不清脸颊上淌下去的是汗还是眼泪。
他委屈地呜咽道:“徐冬河,太热了。”
第27章2o12,2o46d(八)
徐冬河抓起自己的暑假作业本给李致知扇风。李致知半趴在码头员工宿舍的铁架床上。濡湿的刘海乱七八糟地贴在前额,和徐冬河嘟囔着他想喝冰汽水。
徐冬河从梦中醒过来,电脑屏幕闪着荧荧的光。屏幕里他们的庄园葡萄大丰收。眼镜仔找到他的时候,徐冬河边抽烟,边坐在网吧的电脑面前辛勤地采摘着葡萄。眼镜仔拉开他旁边的座位坐下来,坐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话,后来自己也开了一台电脑玩4399小游戏。
前几天,李宝珍用李致知的手机打了电话给徐冬河。她把李致知的手机还给了徐冬河。徐冬河垂手坐在那里,盯着那只黑色的手机呆。屏幕亮起来,手机壁纸是他们在庄园的家。
徐冬河抬头和李宝珍说:“阿姨,我不太会和他生气。但是你和他说,如果他开这种玩笑的话,我就生气了。”
李宝珍伤心地哭起来。
他们两个坐在商业城附近的一间咖啡店里,一个人到最后崩溃地趴在桌面上大哭,一个靠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地面呆。
徐冬河抓着那只手机,在李致知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到处找。他去了李富强那个房子。房门外面已经加装了挂锁,重新贴了封条。第一天找不到。徐冬河回到夏仙阿姨家,给李致知买了宵夜,也留了门。第二天,他去县城几个主要车站问工作人员有没有见过一个才十五岁的小男孩,比他矮一点,左边太阳穴上有块胎记。他找累了,坐在车站外面的台阶上抬头大口大口喝着水。
日头很晒,徐冬河眯起眼睛望着车站广场上来往匆匆的行人。他心里简单地感到李致知不在他身边真是好让人不习惯。他把空水瓶给了附近捡瓶子的婆婆,又走去公车站打算去更远的车站问问看。
夏仙阿姨是在傍晚时分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让她把徐冬河领回家。徐冬河固执地反复说,他的朋友失踪了。
第三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徐冬河盯着天花板了会儿呆,想着待会下楼买点什么早饭吃。他这几天嘴巴里长了一片水泡,牙龈肿痛,可能喝粥会好一点。他翻了下身,把盖在身上的毛巾毯往上拉了一点。但是又很想吃楼下的鸡肉包。鸡肉是有一点辣的。李致知不太会吃辣,每次辣得嘶嘶吸气。但下次他还会买来吃。
徐冬河想了想,打算买两个给自己,买一个留着给李致知。他坐起来,茫然地看着房间四周,感觉这几天身体里好像装着几块比热过大的砝码,沉甸甸地压着他,要一直压着他沉到湖底。
他想告诉李致知。徐冬河拿过自己的手机打电话过去,手机铃同样在他房间响起来。
徐冬河坐在床上,在他十七岁的早晨,拿过了床头柜上响个不停的手机,按下通话键,觉这头那头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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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冬河照旧去看望余姐。他和眼镜仔两个人本来话就不多,余姐精神恍惚的时候也不爱说话。他们三个人待在月姐家的客厅里,空气都是黏稠又滞闷的。余姐抱腿看着电视屏幕,过了一会儿,转头问徐冬河:“告别会你没去。头七的时候会去吗?”
徐冬河坐在阳台边的小板凳上玩着一根眼镜仔刚给他的细烟。他有点困惑地抬头看余姐。余姐好像故意地又重复了一遍:“头七你去看他吗?”
徐冬河把烟还给了眼镜仔,站起身走出了门。他快步跑下楼,站在楼底大口大口地喘气。他走出余姐家小区之后,在街沿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然后进了一间地下网吧。
徐冬河登录“金鱼a”的账号。最近有旅行者过来,负责民宿入住登记的草莓B一直没处理过订单。那个人物就一直站在“米奇妙妙屋”门口一动不动的。金鱼a点了他一下。草莓B点点头,头顶冒出泡泡:有何贵干?
徐冬河忍不住笑了。他那天是打开草莓B的个人留言板看了下,然后也打开了自己的留言板,才看到之前李致知在他的留言板里留过言。
他说,徐冬河,大笨蛋。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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