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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剩太一坊和空蝉谷未表态,可却也没有离开,也不知安得是什么心思,端的是云里雾里的态度,叫人摸不着头脑。
可万象宗如今乱成一锅粥,叶东川守着孟晚疗伤,古圣被朱厌和晏南舟合力打成重伤,这苦差事便赶鸭子上架,落到了易上鸢的头上,她平日里自由自在惯了,哪做过这事,被这群人围着吵了一宿,头疼难耐,恨不得替古圣躺在床上养伤,换他来受这种罪。
从昨日争论到今日,从清晨到傍晚,任由不二山庄和飞鹤斋的人说破天,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易上鸢也只贯彻一个宗旨:你放心,怎么会,那不行。
活像个又聋又瞎的地痞无赖。
大殿中争执不休,外面则是寂静无声,随处可见蹲下点灯的门中弟子,众人都未出声,侧耳去听才能从这风中听到些许压抑不住泄露出来的哭声,应是在祭奠死在魔修手下的挚友亲人。
这哭声哀怨凄惨,听的人心头一酸。
纪长宁仰头看着漫天的孔明灯,眼眶一红,长长叹了口气,握剑走向半月殿,遍地的尸骸已被抬走,汉柏砖石被鲜血染红显得格外明显,犹如难以被刷洗干净的耻辱证明。
平台四周皆有执法堂的弟子守着,剑阵未下,金光璀璨,而望向正中央,晏南舟依旧维持的双手桎梏双膝跪地的姿势,穿心链缠绕在他身上,符光流转,能感受到上面布满的强大灵气。
她一走近便有弟子迎了上来颔首行礼,“纪师姐来此可是有事?”
“晏师弟伤势过重,我来给他上点药。”纪长宁也未隐瞒,直接将目的告知。
“这……”看守弟子神情为难,扭头看了眼其他人,都是摇头,只好拒绝道:“昨日晏师兄伤了不少仙门弟子,易长老命我等好生看守,不许让旁人接近,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纪师姐莫要让我等为难。”
“却是我考虑不周,”纪长宁也未多加纠缠,只是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晏师弟待人一向温和,昨日之事定非本意,那些伤势若不处理怕会落下病根,几位师弟若是方便替他上些药,也算看在同本情谊。”
她将药递了过去,转身离开。
那弟子看着手中瓷瓶,犹疑不决,最终还是出声将人唤住,“纪师姐。”
纪长宁回身,见那弟子上前将瓷瓶又塞回她的手里,沉声道:“易长老只说不让旁人靠近,并未说不让执法堂的人靠近。”
话中之意极其明显,纪长宁微微颔首,“多谢。”
说罢,她越过人踏上了台阶,一步一步走到晏南舟跟前。
眼前这人双手被链子控制悬在半空中,低垂着头,发冠不知丢在了何处,墨发披散着,因沾血的缘故结成一缕一缕的,遮住了他的面容,
身上大红色的喜袍上满是被割裂的口子,被鲜血浸透,红的发紫,让这人看起来越发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讨命的恶鬼,而非一个清心高洁的修士。
晏南舟在修真界崭露头角后,一向以风光霁月温柔有礼的形象示人,惹得不少女修士芳心暗许,更戏称他是最适合成为道侣第一人。
他从未如今日这般狼狈,没有一点尊严,像条狗似的跪在人前,不再是旁人口中那个惊艳绝伦的天才少年。
可褪去那些光环后,纪长宁反而更加熟悉这样的晏南舟,想到初遇之时,这人满身污垢身形狼狈的模样,恍惚间有些同她记忆中的画面重叠。
将思绪收回,纪长宁半蹲下身抿着唇将药粉洒在晏南舟的伤处,手臂,胸前,大腿,脖颈,肉眼可见之处满是伤口,似有所感,连她也感受到那份疼痛。
上药之际二人都未说话,只余晏南舟因疼痛而加重的呼吸格外明显,时间流逝极慢,许是过了一刻钟,也亦或是一盏茶,才将伤处处理妥当。
纪长宁抬眸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藏在发丝后的那双眼,眼里如古井般毫无波澜,空洞无神。
“晏南舟,”纪长宁小声唤了句,“我……”
后面的话令她感到紧张,“我是纪长宁。”
果不其然,晏南舟并无任何反应,说不清难过与否,纪长宁沉声又道:“孟晚昏迷了,你还记得孟晚吗?”
和刚刚不一样,听见孟晚的名字后,晏南舟眼神动了动,目光依旧迟缓,却像万物复苏般燃起了生机,嘴唇翕动,沙哑难听,犹如生锈的刀剑在树木上来回割据,每一个字都说吃格外吃力,“晚晚晚”
心脏似被人攥紧揉搓般疼痛,纪长宁粉饰太平的假象在这一刻被完全摧毁,清晰认识到自己和孟晚的差距,突如其来的委屈卡在喉间,起初只是干涩,接着胸腔快速起伏,无意识攥紧了同悲剑,哑着声将话说完,“孟晚还在等你,便是为了她,你也莫要被心魔控制。”
刚刚那番情绪波动后,晏南舟并未出声,只是口中不停重复“晚晚”二字,一字一句落在纪长宁耳中犹如凌迟。
她吐出口浊气起身,正欲离开,却见身后这人突然仰头看向她,发缝中的那双眼含着太多情绪,似悲伤,似难过,似痛苦绝望,纪长宁读不懂,可却从中感受到了晏南舟的不舍。
晏南舟意识混沌,为抵抗心魔将五感封住,令他陷入麻木痴傻的境界中,甚至感知不到站在面前的人是谁,明明听不见也看不清,却能在识海中为她勾勒出了一个轮廓,仿佛已经在心中描摹数遍,日日夜夜想着这人而眠,这是一种晏南舟从未感知过的情感,被藏在了这片识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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