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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平是读书人,腹内学问多,你们有什么问他去吧,什么心啊性的,我从来不明白。仲平既然知道的多,不如给他们几个说个打猎的故事,说完将军就回来了。”
何戎勉强一笑,正要推辞,赵臻和赵琰已然双眼发亮围了上来,他竭力把笑容拉得大一些,点头道:“好罢,我正好想到一个。”
赵臻赵琰围得更近,只有许沂因先前一直没见过何戎,始终觉得生疏,一直没动。何戎瞥见他,轻轻叹气,招手道:“沂儿,你也近一些。”
等三个孩子都靠近了,就连白令以及其他人也好奇他要说什么统统围到何戎身边,何戎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道:“由此地向北九万里,有一地名为溧洲,方圆千里。是极寒之地,终年难见草木满目皆是白雪,那冰雪经年不消,终日只见昼不见夜,罕无人烟。”
说到这里杜淮陆澎几人已知晓他要说什么,相视笑着互相点头,又不说破,等着何戎继续往下说,但孩子们并不知晓这个典故,听得津津有味。
“溧洲产一类异兽,约有大半人高,三蹄长颈,状若骏马,但皮毛色为七彩,不畏水火,历久弥新,御寒是神品不说,还能避暑,其价倾国。但个性高烈,机敏异常,只要见到三百步内有生人就会拔足而奔,它脚程也快,寻常马匹绝难匹敌。溧洲西南五百里有一国名端勒,端勒猎户常去猎那异兽。先前说过,要猎它们绝非易事,通常是百人难有一归。而溧洲虽然苦寒,却有一小处水草葱郁丰足,那种异兽常常聚在那里……”
正在此时,赵昶和许璟从林中出来,马蹄踏着枯枝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箭囊里箭还剩大半,马后负着一头鹿,两只火红的狐狸,还有些紫貂,而跟在身后略远的几名侍卫也是满载而归。两人策马徐行,从何戎那一群人的方向看去,只能见到许璟低着头说了句话,赵昶笑起来,但具体说了什么,却绝难听清。何戎看见他们,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杜淮看到那鹿,咂舌道:“我们怎么就没看见鹿。”
“还有那狐狸,两位小公子冬天有好袍子了,皮毛真是漂亮。”白令也感慨。
但三个孩子根本不管,一心想听何戎把故事说完,但赵昶许璟已经过来,白令率先道:“将军好运气,这狐狸毛真是难得的好。”
赵昶这时才想起马后的狐狸,回头看了眼,笑容淡一些,指着护在两边的侍卫说道:“那林子里不少,明日让他们带你去罢。他们还猎了只灰的,更大些,你若中意,带回去就是。”
白令连连摆手:“让给许令君罢,明日我再打几只。”
许璟看到白令打下的天鹅,眉头微微一皱,而正好赵昶也看见了,摇头道:“怎么射下这个来,另一只呢?”
“只看见一只,当时没看得太清,就这么射下来了。方才大公子还说了一通呢。”
赵昶若有所思应了一声:“只有一只?”
“在说什么,怎么停下来了?”许璟发现三个孩子眼巴巴看着何戎,何戎却在听赵昶与白令的交谈,于是拍马到许沂身边,笑着问他。
何戎接话:“明举让我说个故事,正说着,将军与你回来,就停下了。”
“哦?”赵昶本和其他人寒暄打猎收获,听到何戎这么说也插话,“时候不早了,先往住处去吧,一面走一面接着说,我也听听是什么故事。”
通往住处的路上,带路的侍卫走在最前面,然后是白令,再就是何戎和三个孩子,赵昶许璟稍后,东方诚杜淮等其余七八个赵昶心腹则各自说笑或是观赏沿途风景,沿着山林田野间并不十分宽敞的道路款款而行。
何戎又继续说:“要到那处,必须在冰天雪地中走数天,且还必须在异兽不在时赶到。能到者先要离得远远的,站在异兽视线尽头,在满天风雪中等那它们到来。异兽通常会去那里饮水,如果猎户在它们到之前守在三百步外,一动不动,异兽便会以为猎户是这雪原的一部分,饮水后离开。而这时猎户可以近三十步,等第二天它们来时照样一动不动,让其以为还猎户与雪原一体,这十天中异兽出现的几个时辰,无论天气如何,都不能有丝毫动静,否则前功尽弃。这样经过十余天,异兽逐渐习惯猎户,就可离其十步之内,再等其前来,趁之不妨,骑上一只,被挑中那只会远离兽群狂奔,兽群也会四散,这时猎户如若想取得皮毛,须得死死抓住异兽颈项,只要不被它摔下,再用力掐死,就能得到一张完整的皮毛,披着走出溧洲,就能终生无忧了。这种异兽名‘佑’,性孝,生性淳良,虽对生人戒备,但对看熟之物,却无任何戒备之心。”
何戎说完微笑,但听者都在沉思中,赵昶和许璟都是知道这个传说的,不知为何,今日听来格外生出些感触,而发现对方也悟出些什么后,深深看了一眼,偏说不出什么。
赵琰反应快,追问:“这样能猎到手的有多少啊?”
“端勒国内各朝各代,均派人去猎,据说几百年间一共只得两三件。而前朝立国之初,据说曾贡来一件,但现在已不知下落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琰心驰神往:“我日后也要猎一件来。”
赵臻白他一眼:“九万里,纵然是日行千里的宝马,也要不眠不休三个月。何叔叔不是说了么,百人难有一回,人家几百年才猎到两三张,你想得好。”
“你怎知我猎不到。就算猎不到,不是说了么,还有一件就在呢,前朝距今也不过几百年,说不定我还能找得到。”
两兄弟顿时争执起来,许沂却问何戎:“风雪中几个时辰一动不动,若是雪格外大,那怎么办?”
“冻僵既而失去性命,也不足为怪。”何戎答道。
许沂叹了口气,语气不像个孩子:“即使是至宝,这样值得么?一路白骨,代价太大。”
这句话倒把何戎听愣了,他仔细打量许沂一番,终于别开脸,看着远方说:“那是倾国之宝。你想,你若能得倾国之宝,会如何,可愿冒这样的险?”
许沂没答话。白令转过头:“仲平,你问得太深了,还是个孩子嘛,问这个。倾国之宝,一件这样的皮毛,好是好,我看也未必倾国。难道这大好山川湖泊,还比不得一件衣裳么。沂儿,这只是个故事,别想了。”
何戎也笑了,犹豫半天伸出手,拍了拍许沂:“我也没见过,只是书中记载,你白叔叔说得对,男儿志在四方,大好山河,那才是无价至宝。”
许沂猛的抬起头,回答:“皮毛,或是江山,怎样的无价宝,都不及百姓。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不是么?”
见他这样较真,何戎没笑,但听到这句话的其他人大多都笑了起来,笑声中各色情绪掺杂,混在一起也听不出什么。
许璟在笑声中不知怎的就走了神,同样没笑的赵昶趁着诸人不备碰了碰他的手,回神后,他似笑非笑看着赵昶,问:“江山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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