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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引鹤当真是谨慎,说到底,还是不愿把江寄月暴露在人前,让人家知道素来风光霁月的他也学着其他人,豢养起了外室。
江寄月看着镜中陌生的脸庞,觉得没趣极了。
侍刀去厨房拎了食盒过来,江寄月易容花了不少的时间,只能在马车上解决早饭,好在荀府的马车舒适得不像是马车,这倒也不算得什么。
到了京兆尹,荀引鹤把江寄月托给侍刀守着,马上就要提审犯人,昨日府尹忙碌一晚上审了些口供起来,他还要提前看过,几乎是到了地就开始忙碌,没有时间照顾江寄月。
但江寄月明面上的身份还是个小厮,侍刀也不太好照顾她,她身边已经有侍剑跟着了,侍剑还算脸生,但无人不认识荀引鹤身边的侍刀,因此侍刀也不好太靠近江寄月,所喜江寄月也不想他照顾,在侧旁找了个位置听着。
那视野是比较好的,望出去看到的是荀引鹤的背影,连那些被审问的心虚的状告者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江寄月就这样津津有味地听了一两个时辰,便察觉有人在叫她。
江寄月望过去,见是衙役。
衙役对她很客气:“你是相爷身边的小厮对吧?不好意思,我们人手实在不够,能麻烦你一起押解犯人吗?”
这次的案子是大案,光是状告者就有二十三人,加上一些证人以及后来又攀咬出的人,衙役又要维持堂上秩序,又要押送犯人,又要出去抓人,人手实在不够了,才看到壮丁就想抓。
即使这个壮丁看上去也没那么壮。
侍剑刚想开口回绝,江寄月就道:“好呀。”
衙役显然松了口气,道:“你跟我去牢狱里提犯人罢。”
侍剑欲言又止,江寄月已经提步跟上了。
京兆尹的牢狱很阴暗很潮湿,完全没有光照,只能靠点在墙上的火把照明,若光是暗倒也罢了,江寄月却是一路伴着哀嚎前进,那声音像是被撕裂般,凄惨异常。
江寄月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偏偏血腥味还越来越浓了,忽得听到一声凄嚎,她转过墙角,猝不及防与一具被吊起来的分不清死活的血人迎面撞上,那瞬间七魂六魄都被吓掉了一半。
江寄月拼命揪着手背的肉才克制住了自己尖叫的冲动,那领路的衙役见她慢了似乎在看那血人,道:“怎么,第一次见?”
江寄月的脖子僵硬地转着:“嗯。”
从前江左杨说刑狱多屈打成招之辈,今日当真是见到了,这样重的刑,该招的招了,不该招的也会招。
衙役大约觉得是恭维,语气里还有佩服:“这算什么啊?相爷还不是相爷的时候,主审陶都景,陶都景那样硬的嘴,死都不认罪,最后还不是被相爷骨头都拆了一遍,熬不住,也认了。人啊,就是贱,非重刑酷罚,不肯认错。”
江寄月的声音都飘了起来:???“你说谁审的陶都景?什么又叫骨头都拆了遍?”
衙役很奇怪:“陶都景变法失败后,是相爷负责收拾的烂摊子,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江寄月声音发紧道:“我知道,但我以为只是后续那些休养生息的政策,却不知道陶都景是相爷审的。”
衙役道:“啧,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也多亏了相爷,不然陶都景那么嘴硬,也不知道那个案子能拖到什么时候,大伙儿都想看凌迟他出气呢。喏,到了。”
血腥味是怎样都遮盖不住的,江寄月下意识掩了口,但也无济于事。
衙役打开铁门,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两个不成形的人,道:“这还是用相爷发明的刑具审的,你看,没出一晚就全交待了吧?”
他还是在恭维荀引鹤,但江寄月没说话,她不知道衙役究竟是怎么做到能无动于衷地把那两个人翻来覆去地摆弄,还取了两片参片毫不客气地掐着他们的嘴巴让他们含住,明明他们看上去动一下就会死了。
荀引鹤说不要从纷扰言论中认识他,可是她所能见的荀引鹤,便是如此得心狠手辣。
就是他自己也说,陶都景变法失败,错不只在陶都景,还有隐没其后的世家,他偏偏还要这样残忍地对待陶都景。
江寄月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认识荀引鹤,他的每一面都这样不同,不真实,让她难以相信。
那两个人是被拖出去的,江寄月实在下不了手,侍剑便帮了忙,江寄月在后头跟着,看血痕缓缓变长,逐渐与陈年的未清洗干净的血痕贴合在一起。
也难怪衙役会对那些酷刑见惯不惯了。
人被带到了堂上,荀引鹤见着了侍剑,目光一顿,状似无异地扫了圈,见到江寄月站在那儿,但神色有些苍白可怜。
荀引鹤顿了顿,还是收回了目光,继续审案。
那两个人昨夜已经交待是收了人银钱办事诬告了徐纶,口供和画像都备好了,荀引鹤让人拿下去问其他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给他们送的银子。
那些人见同伴都交待了,眼看在荀引鹤手里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便也都交待了,府衙里的旁听者听到他们认罪后,简直是满堂喧哗。
虽则只知道给银子的人是谁,还不知道真正地幕后主使,但荀引鹤故意把案子断在这儿,就是为了给他们浮想联翩的机会。
荀引鹤道:“都让他们把口供交待了,签字捺印,在画了画像,贴了榜去找,务必要缉拿归案。”
他这便下了堂,侍刀与侍剑看他过来,大约都有些话要说,荀引鹤制止了他们,对侍刀道:“与戏班子,说书人,唱莲花落的联系,务必让他们最迟明日落山前,把徐纶被害的事编了唱曲,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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