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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三卫长之一郑芮芳,大眼睛深酒窝,矮个不算高,确然身形结实做事利落,这几年被专程派出去协同谢随之的人一起探查駮神铜矿,可谓别家已久。
她接过太上手里风灯照路,趁转身之机与涤尘点头无声问好,引请柴睢往里走,边道:“卑职刚到家,那边事已基本结束,卑职按照您吩咐与随后接手的伙计作了对接,恐您这里需要用人,便快些赶了回来。”
“目下京里事多,我跟前的确需要人,先好好休息几日,休息好了有的是事情要你办。”柴睢似笑非笑打量郑芮芳满身的风尘仆仆,她们主仆十几年,不至于听不出来郑芮芳那些话里真假各几何。
郑芮芳更不会认为殿下分辨不出她话里几分是虚几分是实,风灯贴着地面照路,她低着头无声笑,道了句:“殿下圣明。”
“少溜须拍马,赶紧说正事。”柴睢一脸俨肃佯嗔人时,只有身边最亲近者分辨得出那是殿下同他们在讲顽笑。
郑芮芳引着人转个弯,趁转弯之机飞快往她主上身后瞄了一眼,柴睢察觉,转弯之前往后看,见涤尘落后一截距离,她冲涤尘招了下手。
继续往前走,十步一桩的暗卫逐个给殿下和卫长抱拳拾礼,郑芮芳正色道:“咱们的人手脚快,察觉李记所上菜品不对即刻动手抓人,您用饭一个半时辰,正好够卑职把能抓来的全抓来,您看。”
说着她示意卫卒灭掉所在走廊上的火把,同时灭了自己手里风灯,拉开了墙上的活动窗。
从这个窗口看过去,那边地势再往下低半间屋高度,一个窗口看见六间逼仄矮室,每个状如蜂窝窄,里面各关押一人。
人被用布严严实实捆绑在屋中间木柱上,只留脑袋在外露,既能防止他们走极端自伤自残,也能避免在他们身上留下肉眼可见的约束痕迹,放出去后也可避免因束缚伤而引起别人怀疑。
六个蜂窝六个人,柴睢一眼注意到角落里那个垂着头的安静男人,指指他低声问:“其他几人或在哭,或在试图挣扎开束缚,或是淡静如入定,那个人是昏过去了还是在,睡觉?”
郑芮芳认真看两眼,道:“我们去抓人时,那人正在家里喝酒,其所食酒菜无毒,在这里醒来后他就一直嚷着要酒,问啥都不说,只嚷着喝酒,这会儿估计是嚷累睡着了。”
从男子身体细微的胸膛起伏幅度判断出他呼吸平稳,再加上因姿势不对而导致的轻微鼾声,那可不就是赤裸裸的醉酒睡着么。
“就他了,”柴睢颇感兴趣,搓了下发痒的左手食指,吩咐道:“备点热酒肉,提他来问。”
“还有那个,”柴睢指着六个人里镇静如入定的男子,继续道:“拉去滴水,滴到明日夜里再说。”
“是。”郑芮芳忍不住又打量那要受滴水刑的人一眼。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被抓时正在家里看书,一身道袍温文尔雅,想不明白这样个人怎么会参与在李记店给李娘子下毒之事里。
按照以往经验,这样的人往往意志最为坚定,也最是适合水滴之刑。
水滴之刑听起来平平无奇,其实比许多炮烙刮骨之刑更可怕,它行刑时不使受刑者闻声见光,水滴不紧不慢一下下往人脑门上滴,视觉听觉全部被剥夺后,人触觉变得尤其灵敏,在黑暗和寂静中,意识再坚强的人也遭不住一个昼夜水滴。
滴水能穿石,滴水也当真能穿人脑袋。
外面已是月过中天,夜深人歇,逐魂鸟1偶尔拖长调子咕咕两声,本就无甚声音的地牢里透出几分死一般的诡异寂静,文人被无声拖去暗室受滴水之刑,又半刻,蜂窝里的醉酒中年男子着睡着睡着忽然浑身一颤,被自己的鼾声惊醒。
睡眼惺忪打量番周围情况,四面皆墙,连门窗亦不见,他渴得嗓子火辣辣疼,“咳呸!”地往地面吐口痰,哑声嚷道:“有会喘气的没,给你爷整口水喝,快渴死了!”
男子一开口,即便隔着暗窗,柴睢也依稀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酒臭气,稍顿,在男子又一通吱哇乱叫后,她沉声道:“水没有,热酒倒是有一壶。”
“嘿,”蜂窝里的男子闻声馋声笑:“那还不叫爷爷尝一尝?”
不多时,几名暗卫下得蜂窝,像下井打水般把男子带到上面。
暗卫在他几处穴位上扎几针卸掉他力气,又准备用铁锁链束缚住其手脚,被接到主上授意的郑芮芳阻止下来,男子由是没被上枷锁。
被暗卫押解进囚室,他咣当把自己砸到桌前长凳上,一手抓起盘子里的热卤肉往嘴里狂塞,又一手拎着酒壶往嘴里灌,贪馋得不像个正常酒鬼。
男子吃喝行为过于下作,即便囚室光线昏暗,依旧让暗窗后的柴睢感到一阵恶心想吐。
涤尘见状在旁低声耳语:“殿下今日太累了,许可以让郑卫长来问他?”
柴睢从不逞强,往后退两步坐进椅子里,忍着恶心晕眩恹恹低声:“让芮芳去问罢,这男子虽是从口供链中间扒出来的,八成和指使给李清赏下毒之人有直接联系。”
说完半低下头用力捏眉心,她好像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说不上来究竟哪里难受,却然是不舒服。
涤尘与旁边郑芮芳对视一眼,后者即刻去办事,涤尘弯下腰来仔细看柴睢,担心道:“殿下,您忽然脸色煞白,我去传——殿下!!”
涤尘话没说完轻呼起来,是柴睢当着她面昏过去。地牢出现极其短暂的片刻慌乱,囚室里传出男子酒肉齐得的餍足大笑。
地牢外,假石旁枯树林,几只逐魂鸟毫无征兆扑棱棱先后飞起,惊得不远处上御卫的巡查犬警告般吠叫了好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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