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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若是在话本小说里,那也就是一段连风流韵事都算不上的小事,她前世读的宋元话本里比比皆是,但现在到了现实中,却难免有些不适应。在她的观念中,出门经商是为了赚钱让家人过得更好,可这出门一趟就收了偏房带回来,恐怕再赚了多少银两,家里正室都很难高兴了。
“裴宁你不喜欢我跟王相公在一处说话?”
“不是,你若是觉得他人好,跟你处得来,就不妨多走动些,我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舒景悦见她若有所思地不言不语,便迟疑着问了一句,裴宁知道他心思敏感,忙摇头否认,安抚下他。看舒景悦还是有点不信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无奈承认:“我只是觉得,王家大姐这样,对她家正夫是不是不太好”
“嗯裴宁,你你真是心善不过她家夫郎年纪大了,又没什么精神伺候她,她娶了这偏房,也没丢开大相公不管,已经算不错了”
舒景悦靠在她肩上,声音有点低,也听得出有点犹豫,话说到这个点上,他又是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裴宁自忖也能猜到他的一些心思,只低头把他拥到身前细细看着。舒景悦其实比她要小了两岁,只是在这个世界,男子通常都在十六七岁成亲,超过双十年华还不嫁人,就显得太奇怪了。他们成亲的时候,他虽然不过二十有三,却一直觉得自己“老”了。
“阿景我们那里有句话,叫做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裴宁低头亲在他眼角,甚至轻轻舔了舔那里的细纹,刻意闹得他红了脸,才扳着他的脸转向自己:“说的是,衣服不妨年年翻新,可是身边相处的人,却是处得越久越有感情我觉得这话说得极好,好比我和你,处了这些年,只觉得你越发得好,却怎么也不会腻”
舒景悦被她揽着,听了这话自然是闹了个大红脸,埋在她颈边不动,隔了许久才低声道:“其实王家大相公也不过三十多的年纪,就总是不想动弹了,我腿脚上都是老病,到了他的年纪,说不准还不如他指不定哪天,就像周大夫说得那样瘫了”
“胡说!”他把头埋着,裴宁能感受到他说话的气息时而急促,时而迟疑,心里也疼得像是被人用针一寸寸扎了,反应过来,一伸手便搂紧了他:“胡说,以前叫你吃了许多苦,我悔都来不及,可现在日子也好过了,咱们好好地养着,定是会好的,你怎么偏还说这话来叫我难过。”
“我没,裴宁我就是、就是有点怕从前日子那样不好,我也都可以过,现在只一想到要是瘫了,怕要连累你一辈子,心里就毛毛的”舒景悦忙着摇头,反手抱住她的手臂,整个人窝进她怀里:“你性子好,待人又厚道,我倒是不怕你丢下我呢就怕,唔,就怕往后还要害你吃苦受累啊”
裴宁没有想到这几句话竟会勾得他想到那么远,见他眼泪掉下来湿了面颊,又是欢喜他跟自己交心,又是心疼他的害怕和无措,伸了手帮他细细地擦泪:“不会的,你看,今年冬天你腰上不是比前些年好一点了么,膝盖上也没有像往年那样钻心刺骨地痛,你定不会有事的,等以后,咱们还要一起看着女儿娶夫,给她带孩子呢”
“可我怕,有时候晚上醒过来,腰僵在那里翻不了,我就想你和小阳,还有小丫头以后该是怎么样,可越想就越怕”
“乖,不哭了你以后醒了就把我叫起来和你说说话,好不好?”舒景悦往日从来不肯跟她诉苦,今天却不知怎么一发不可收,裴宁眼里一酸,几乎也要落下泪来,强笑了一下才忍住。刚成亲的时候,她知道舒景悦睡不好,容易做噩梦,一直是要守着他睡了才敢睡的,可这几年他们日子好起来,她也总是忙得倒头就睡,竟忘了他原本就是心思重的人,害得他这样自苦:“来,哭成这样,一会儿被小阳看到,定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舒景悦缩在她怀里,一时不肯动弹,裴宁拍着他的背让他平复了气息,见他仍是不肯动,便小心地抱起他塞进被子里:“那睡会儿也好,我出去扎花灯,等明天我们一起挂”
裴宁说着,才要出去,却被匆匆冲进屋里来的舒阳撞了个满怀,不由好笑:“你冲这么快做什么?不是在讨好隔壁家的那几个小子么?”
“裴姨瞎说,”舒阳气鼓鼓地反驳,看舒景悦正闭着眼睛躺着,立刻压低了声音:“都是裴姨啦,害得我差点吵醒小舅裴姨你快点出来,外头有人找你”
“谁找我?”
“就是上次那个你让我叫她沈姑姑的人,”舒阳小声报告,一边拉着她往外走:“快点快点,你再不去,她都要把小远妹妹吵醒了。”
裴宁从善如流地被她拉着出来,才看到沈眉正抱着女儿逗弄着,一时也觉得奇怪:“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了后天才去店里商量开工的事么?”
“哎,裴姐,可算是找到你了,咱们已经把要用的木料石料都大概算计过了,”沈眉拉着她走到一边,递给她一张纸:“按照你画的图纸来算,这些就足够了,过了十五开工的话,咱们就得开始准备往工地上运料子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跟房家谈?要么,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去吧?”
“这也行。”裴宁稍一犹豫,便点头应了,关照舒阳对舒景悦说一声,见沈眉东西都带得齐全,便跟她一道,收了纸张往房家去。
舒阳只知道她出门有事,却并不知她去了哪里,舒景悦在屋中,更是不清楚状况,因此等她谈妥了货源的事情回来,两人都默默地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地望着桌上的饭菜。
“裴姨——”
“怎么了?怎么都没先吃饭?”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三人同时出声,各自说完,却又都静下来等对方说,相视之下,裴宁忍不住先笑了出来:“呵呵,一起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舒阳一边答应着一边跳起来给她和舒景悦盛饭,舒景悦本来要拦着,裴宁却知道她是心里为前几天闹的别扭歉疚,并不阻拦她,反倒拉着舒景悦坐下来:“好了,来,好好坐着,让你甥女孝顺你一回不好么?”
舒景悦有点不解,但因为是被她拉着,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迟疑着点了点头,晚上回了房,裴宁才把舒阳下午的话告诉了他。
“难怪她这几天老是躲躲闪闪的,原来是为的这个,周夫子也真是,这种事告诉她一个小孩子作甚么?”
“没事的,这也没什么,小阳是个懂事的孩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你放心吧,”裴宁依旧是好言安慰他,跟着便说起了跟房家谈的生意,转开了话头:“房东家的意思,竟是她自己家里不想再接活了,以后就专门在货源上博利,如果果真像她说的那样,我们的生意肯定还会更好一点。只是,我也猜不透她那番话里,有几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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