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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第1页）

我身子自幼便弱，古玉苦寒，这又是在我在古玉的第一个年头，所以入秋以来我便一直不康健，云峥哥哥走后第三日，一场风雪悄然降临。风雪过后，我突然开始高烧，断断续续十多日都没有好转之势，急坏了额日斯，每日都让宫医给我熬药诊断，即便他有时有事回不来，也会叫宫医过来为我配药。我念着孙嬷嬷年纪大了，不愿意她夜里照顾，孙嬷嬷便在白日里对我寸步不离，喜兰和蒋绿真各带着几个婢女在夜里轮番照顾我。我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时，喜兰因劳累过度，又不小心着了风，也开始烧，还因为烧引了梦魇，整夜的叫着:“如兰，救救如兰，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

孙嬷嬷不放心别人，白天照顾我，夜里又不顾众人劝阻，亲自照顾了喜兰两夜，但她毕竟年岁大了，喜兰稍一好转，孙嬷嬷便病倒了，初时也是只烧畏寒，孙嬷嬷怕我担心，没叫人告诉我，她自己也只是随便吃了两副药，但哪知仅仅两天的时间，孙嬷嬷竟然病重的连下床都困难，吃进去任何药都会原样吐出。宫医来看后突然变了脸色，说孙嬷嬷得的是鼠疫，提议将孙嬷嬷同那些得了鼠疫的人一起隔离，我自然不信，护着孙嬷嬷不让他们带走。

恰在这时，额日斯手臂受伤归来，本来便十分烦躁的他一听牧仁说孙嬷嬷的鼠疫很可能会传染到身体一直羸弱的我，便不由分说地让人带走她。我知道，宫医所说的隔离表面上是为了让得鼠疫的人集中诊治，其实就是将他们关在一起自生自灭，孙嬷嬷年纪大了，病来的本就凶，若再跟那些人关在一起，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她得的压根就不是什么鼠疫！

连日的高烧早就让我浑身酸软无力，脚步虚浮，但我还是挣开了几个紧紧将我按在被子里“休养”的古玉婢女们，单衣赤脚冲出了帐子，护在孙嬷嬷身边不许任何人碰她，孙嬷嬷撑着精神摸着满脸的泪水的我，说道：“孩子别哭，嬷嬷身体一直壮实，很快就会回来，你赶紧回去，要是再着了凉，你让我可怎么活...”

我使劲摇着头，抱着孙嬷嬷哭道：“嬷嬷，我不会让你走的，你只是普通的风寒，我照顾你，我照顾你就可以了，我好了，你看，怀亦全好了！那里全是鼠疫病人，你去了，我怎么放心！你若走了，岂不是要将我的命也一起带去！放心，嬷嬷，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不会的...”

说完，我从孙嬷嬷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朝着围过来的所有人吼道：“谁都不要过来！今天你们若敢碰嬷嬷一下，我立刻死在你们面前！！！”

牧仁看准了我脚步虚浮的一瞬间迅夺走了我手上的簪子，然后对着围着的婢女嬷嬷道：“还不将哈台带走，想让这个老奴将鼠疫传染给哈台吗？哈台若有个闪失，你们觉得你们有几个脑袋去换哈台的命！！！”周围的婢女嬷嬷们赶紧一拥而上，将我和孙嬷嬷分开，任我辱骂威胁、拼命踢打，也不敢再放开我分毫。

额日斯走过来想将自己的外衣盖在我身上，我赶紧放软了姿态，跪在额日斯面前声泪俱下的哭求他，我说我会单独给孙嬷嬷一个帐篷住，在她好之前我绝对不会同她有任何接触，只求不要带走孙嬷嬷，但额日斯思虑再三，看着我苍白的脸庞和瘦削的肩膀，又有牧仁的不断挑拨，还是让人带走了孙嬷嬷，又命人将我看护了起来，好好养病，在身体康复之前，不准我离开的帐篷一步。

我知道我出不去，想到宫中分外吃开的其其格，立刻叫蒋绿真拿着我的手信去找她，请她看在我的面子上将替孙嬷嬷周旋，即便不能放她出来，也给她一个帐篷将她单独隔离，我又拿了许多金银叫阿新去打点，只求孙嬷嬷能过得好一点。

可这一切仿佛石沉大海，我提心吊胆的等了三日，新年的第一天早上，我等来了孙嬷嬷的死讯...死讯传来时，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疼难抑，仿佛一条被人丢在岸边的鱼，无论如何张嘴，也无法呼吸，更不出任何声音，直到眼前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时，我竟然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彷佛被人抽去了灵魂，变得又痴又傻，面对着额日斯歉疚地眼神和喜兰蒋绿真哭红的双眼也是毫无波澜，不悲不喜，整整十日都未开口说一个字，额日斯请了所有的宫医来给我轮番诊治，但所有的宫医均说我是心病，只能慢慢解开心结，不可操之过急。

其其格来看我时，我依旧浑浑噩噩，对她的或称赞或讽刺均是充耳不闻，直到她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醒醒吧，哈台，该死的是额日斯，不是你的孙嬷嬷，更不该是你，有些人死了，是因为实在留不住了，可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的，何况，你还有一个安甲...”

安甲是云峥哥哥在古玉的化名，其其格应该同他没有任何交集，是如何知道他的，又是如何知道我同他的关系的？！我浑身如同抖筛，终于看向了其其格，其其格笑了，在我耳边继续说道：“哈台，振作起来，你死的太快，我整额日斯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不过，你得告诉那个安甲，额日斯的命，要留给我亲手解决，他若手伸的太长，我的嘴巴可要管不住了，呵呵...”

其其格走出我的帐篷时，额日斯刚好进来，我看到额日斯单手拉住了其其格，凑在她耳边恶狠狠的说了一句话，但我听不清，只看到其其格回头看了我一眼，甩开了额日斯的手，还嫌弃的拍了拍额日斯碰着她的地方，然后风情万种的走了出去，额日斯看着床上憔悴不堪的我，走过来紧紧的抱住我说：“怀亦，我是为了你，不要恨我，你的孙嬷嬷是对你重要，可我当时只想要你好好的...”

我抬头，看着这张令我极其生厌的脸，说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句话：“杀了牧仁...”

额日斯浑身一抖，摸着我的脸说道：“牧仁他也是为了你，孙嬷嬷没了，不是恰好证明牧仁说的是对的吗？她确实是得了鼠疫，不过还好，你没事...”

我抬起一只手覆在额日斯的脸上温柔的摩挲，眼睛盯着的他的眼睛蛊惑的说道：“杀了牧仁，我一定努力调养，给你生个孩子...”

额日斯僵在了那里，过了许久，他放开了我，将我按在被子里，盖的严严实实，难得温柔的说道：“你累了，先好好休息。”

将要走出帐篷时，额日斯突然回身走到我的床边，似是强压失控的说道：“怀亦，孙嬷嬷死了你这么难过，你有想过牧仁死了我会如何难过吗？！放弃针对牧仁吧，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只有那么几个了，为了你的那个春草，阿米已经不知所踪了，你何必这样苦苦逼我！”

我盯着帐顶，淡淡的说道：“阿米，真的不知所踪了吗？”

额日斯语塞，随后他站起身，似是威胁，又似是哄骗：“怀亦，为我生孩子是你的职责，不是杀死牧仁的条件，待你养好身体，便由不得你了!”

“你若不杀了牧仁，我即便有了孩子也不会将他生下来，永远不会！”我对着额日斯将要转身离去的背影咆哮道。

额日斯的身形一顿，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能看到他浑身上下的不断抖动而出的愤怒，我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若牧仁不死，我便毁了我自己，从此再也不能生育，绝无虚言！”

额日斯走过来提起我的衣领，双眼猩红，低吼道：“贺怀亦，是我对你太好了吗！你一个战败国的和亲公主竟然也敢同我古玉的哈达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以为我这么哄着你是因为我额日斯非你不可吗？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再说，你由得了你自己吗？你若能由得了自己，又怎会在嫁给我的当晚被我折磨的几度昏厥，几日都下不了床！你还想那样再来一次吗？来呀，来呀！”说着额日斯便开始疯狂撕扯我的衣服。

“啪！”我无法再忍，一巴掌狠狠打在额日斯的脸上，颤抖着双唇挤出了“禽兽”两字。

额日斯捏着我的脸让我靠近他，依旧猩红着眼目不转睛地瞪着我，咬牙说道：“贺怀亦，你是图国的嫡长公主又如何？你的国已经抛弃了你，你的父王死了，你的人王弟弟就是个傀儡，自身都难保，你现在之所以能在古玉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活着，全靠我额日斯对你的怜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存着什么心思吗？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在你图国那座该死的山里救了你的那个男人？你一直以来讨好我，哄着我，不就是为了我能歇了再次攻打图国心思吗？除去这些呢？贺怀亦你告诉我，除去这些，你对我究竟存了几分真心！我告诉你贺怀亦，我额日斯能打你们图国一次，就可以再打你们图国两次、三次、四次！若你一年之内诞不下我们的孩子，我就年年去攻打图国，我要将你在图国的情郎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我要让你弟弟贺盛域永远坐不稳你图国的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