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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远行客（第1页）

最近几天饭店关门的时间特别晚，许是因为年关将近，加上学校里基本已经放假，人们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松懈，这麻将桌上便格外的热闹。

饭店里难得里外都开着暖气，因为刚下过雪，路面早晚上冻，化冻时更显泥泞，所以这小余跟小李自然而然的便吃住在了店里，店里那张小床顿显忙乱，再加上店里的那几张功勋卓越的靠背椅，人也倒是睡的开，实在不行，还能上楼上猫上一会，所以大毛最近倒是再也没有回过家。

就这样，一忙起来，大毛便守在电脑前，将自己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热闹着自己一个人的热闹。

也不知小壮家最近怎么总是有亲戚回来，所以小壮跟小莉，倒是时常精心打扮一番，去参加这个亲戚的葬礼，那个亲戚的订亲宴，也或者是哪家亲戚的小孩回来，一块儿去逛街，大毛羡慕着这份热闹，却一切都显得与自己无关，这种忙乱与冷清结合在一起，倒也不显冲突。

又是一个不眠夜，包间里吃饭的客人还在大呼小叫，嘴上含糊不清的咒骂着什么，想来是喝了不少，大毛抬眼看了看顶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半，妈妈还没来催促自己睡觉，虽然明天还有一节补习课。

大毛无聊的切换着游戏页面，因为每一种游戏他都玩不过关，所以坐在电脑前，竟实实在在的成了消磨时光。

就这样在大毛看过N个视频后，门外一道身影引起了大毛的注意。

那道清瘦的身影大毛十分熟悉，原本初次见面还十分圆润的房东女儿，此刻站在寒风中拉着个皮箱左顾右盼的，像是在寻找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

那张模糊的脸庞，在凄清的夜色中，显得很是茫然。

终于房东女儿穿过了马路，停在马路的另一侧的路灯下，将皮箱靠在电线杆上，双手贴近唇边，呼出大口大口的水蒸气，想要将手温暖一二，大毛莫名的抿唇一笑，双目注视着对方，很希望对方也能投来会心的一撇。

又不知何时，远远的驶来一辆大巴车，堪堪停在了房东女儿的面前，大毛不知双方交谈了什么，只是大巴车再次离开时，房东女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路灯下。

大毛心头伥然若失，不知该替房东女儿高兴，还是该感到失落，房东女儿在，大毛觉得这世上便有一个跟他能够心灵沟通的人，生活在他的世界边缘，若是不在…也许这个世界远的从来不是距离。

正呆愣之间，妈妈突然出现在身后，妈妈一把抓过大毛时，大毛还在发呆，一时之间竟未察觉。

看着大毛惊慌的眼神，妈妈莫名的语气一柔：“你趴在窗户上干什么？小心冻感冒了！”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手往大毛额上探去：“早上感冒药吃了没有？”说着眉头一皱：“好像有点发烧了！怎么搞的？！你奶奶没有给你吃药吗？！”说着一把拉开大毛，拉开抽屉便是一顿翻找，不一会儿便找出一根体温计，命令般的让大毛将体温计夹在腋下，转身倒了杯开水，放到大毛面前：“先喝点水吧！我让你姥姥回来一趟，给你取药！”

说着便掏出手机，想了想又将手机放下，急步往后厨方向走去。

片刻，妈妈再次急急从厨房走来，看了看大毛面前丝毫未动的开水：“你怎么不喝水？！不喝水怎么会好？！”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大毛抬起夹着体温表的手，伸手去够开水，腋下的体温计随即滑落，妈妈忙一把按住：“好了！好了！一会体温计再掉了！”说着将手伸进大毛内衣里，将体温表重新夹好：“不会用另外一只手吗？！这一点小事也需要我来教你！你都多大了？！什么事都要人操心！你看看你还有两个弟弟，妈妈还有店里需要忙活，你看小壮跟小莉妈妈也在上班，人家怎么都能好好吃饭，自己照看自己呢？！”

闻言，大毛将头一低，眼中泪水滑落，妈妈眉头微拧，伸手将开水凑到大毛唇边：“好了！好了！一个男子汉哭什么哭？！你看小雅也没有妈妈！不也过的好好的吗？人家还开朗！跟爸爸还有妈妈都亲！”说着瞥了一眼大毛：“你爸爸呢？你爸爸那两天在家，跟你说什么了？！”

大毛抬手擦了擦即将流进嘴里的鼻涕：“没有说什么！”

“没有说什么！”妈妈鼻中微叹：“这几天你奶奶在家，你怎么不跟紧你奶奶？还能等到发烧了，让妈妈发现？”

大毛的眼泪再次止不住的落下来，大毛心底不时的责怪自己懦弱，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滚落，妈妈见状，只得将水杯放下，抽了张纸巾递到大毛面前，见大毛不接，便自行动手，狠狠的擦了几把，重重一叹，坐倒在大毛身侧：“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说着猛的站起身来，急步往后厨方向走去。

大毛听见妈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强忍住喉间的哽咽，端起水杯一口一口的喝着，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姥姥披着件棉袄冲进大厅：“毛毛！你发烧了是不是？烧多少？！”边说边将怀里的袋子摊开到桌上，一时抬眼看向大毛：“你奶呢？”说着眼神已瞟向棋牌室方向，仔细的听了听：“在打牌是不是？”说着扭身到大毛面前，伸手将体温表掏了出来，眯眼看了半天：“这是多少？来！毛毛！帮姥姥看看这是多少度？”说着将体温表递向大毛，自己开始翻开药盒：“这个是发烧低的时候喝！对了！烧多少？”

大毛用手背擦了擦鼻涕，盯着体温表看了一会，摇了摇头，姥姥皱眉看了看大毛，幽幽一叹：“算了！姥姥摸着烧的也不高！”说着便去开药盒，突然一阵高跟鞋撞击地面沉闷的声音，从走廊方向传来，姥姥抬头匆匆一瞥，便迅速低下头来，继续扣药。

“药怎么能顺便乱吃呢？！”奶奶一把将姥姥手中的药盒夺了过去，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体温表看了看：“小孩子感冒发烧都是很正常的！”说着斜眼打量了下姥姥：“邪乎什么？！我在屋里都听到了！那以前生个病抗抗都好了！也就是现在的小孩子金贵！一天天的往医院跑，这药是没少吃！体质是一点也不好！”

说着将体温表放下：“三十八度六！得喝这个！”说着从一堆药中拿出个红色的小瓶子，示意了一下：“喝五毫升差不多了吧？！”说着盯着药瓶看了看，将药液倒在瓶盖里，递给大毛：“喝里！让你穿多点不穿！”说着拽了拽大毛的衣领：“你看看你妈给你穿的什么？！”说着将手伸进后背摸了摸：“这都透风！买的什么衣服？！尽乱花钱！！”说着将放在台面上的钱包拿在手里。

恰在此时，有人从棋牌室里出来：“老李不玩了呀？！我看你牌停兴的呀？！”

“哎呀！跟你们小年轻玩，玩的太大了！再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这肩膀都硬了！俺不行！玩时间长了，肩膀疼！”奶奶说着捏了捏自己的后颈。

“玩的大！赢的多呀！”那人身子往后一顷，说着将嘴里的烟巴拿出来夹在指尖：“你走了就没意思了！”

“你看！咱们玩牌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奶奶抬手拍了拍那人的胳膊，说着将食指指向大毛：“这孩子还在生病！得早点回去睡了！是不是大毛？跟奶奶回去睡！省得在这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姥姥抿唇，鼻中叹气，抬眼看了看大毛：“毛毛！你没事姥姥就放心了！姥姥先走了！你跟着奶奶也是一样的！”说着急急走出了大厅。

“这老人家还没睡呀？”来人看着姥姥的背影问道，姥姥不及回头，径直离去，那人只好扭头看向大毛，伸手摸了摸大毛的头顶：“发烧啦？男子汉得luohu（硬气）！哪能发个烧就掉眼泪啦？！呦！”说着爽朗一笑，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走！走！”奶奶见那人离去，忙伸手捅了捅大毛：“赶紧走！”说着偷瞄了眼棋牌室方向：“一会老鬼说不定就出来了！”说着三两下将药收进袋子里，将大毛从凳子上一拽，便往门外走去，很快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