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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琴一再告之“要想办法把奶催下来,可去抓点小鱼炖炖,多吃点黄豆。另外,我回去问问边家堡子那个产妇,她的奶很多,如果愿意,能让这个孩子吃几天是再好不过了。”他们非要留她吃饭,她坚决不肯,并告诉明天还得来给扎针,这才分手往回走。
到了边家堡子,又去了那家,把没奶的事一说,这产妇很开通,“吃几天行,要不吃不了也是挤出去扔了。”之琴替那家先谢谢她了。
第二天她照旧去了古砬子,为产妇扎针,婴儿上药。忙完后,婴儿父亲抱着孩子,同之琴一块儿去边家堡子。两家人一见面,都很面熟,却不知姓啥,一报姓名方才认识。小男婴在新妈妈的怀里,一口咬住乳头使劲地允吸起来,咕咚咕咚的吞奶声,几个大人凑着头听得清清楚楚,自从来到人世间,这是第一顿饱饭,可怜小小生命,终于在新妈妈的爱心下,尝到了人间甘露。
第三天早上,之琴刚要准备走,院子里来了一辆马车,俩人下车跑进诊室,“不好了大夫,咱家四婶儿生完孩子大流血,快去看看吧,老娘婆也没辙了。”
“什么地方的?”“月亮沟的。”之琴简单问了一下年龄和生育情况,拿上药,“你跟车走吧,我去处理古砬子那个产妇。”说着刘培新背上药箱也走了,之琴随车已出了街里。
十五里地不近,这个产妇不乐观,46岁已生七个孩子。半个多小时后到了产妇家,之琴小跑着进了屋,看了一眼产妇,立即打开药箱,给她打了一针止血药,然后按脉搏量血压,脉搏很弱,血压几乎没有了,产妇面色苍白,直打哈欠,呼吸短促,有呕吐物在口边,毫无表情,她已没力气说话了。土炕上铺了一层沙子,沙子上铺了一块薄褥子。血渍浸湿了一大块,之琴掀开小褥子,下边沙子也是殷红一片。孩子爸哽咽着,“生个女儿,我还挺乐呢,已有六个儿子啦,没想到她就不行了,大夫还有救吗?咱家里外全靠她了!”
“孩子生得顺利不?”之琴问老娘婆,“啥事没有,可顺当了,你看衣还挺好。”之琴看了一下盆里的胎盘,确实挺完整,“人的体质不同,生多孩子也不好。”
几个人这时都注视着产妇,“她已倒气了,血流太多了,已经不行了。”此时患者已闭上双眼,之琴扒开眼睑已成猫眼,脉搏再无跳动。孩子的父亲扑在老婆身上,嚎啕大哭,之琴和老娘婆给患者穿上衣裤,听到哭声孩子们都跑进屋,双手紧紧抱着妈妈的身体,全都嚎啕大哭起来,邻居们都过来劝,男男女女全都泪流不止,之琴也是满脸泪水,作为医生更是遗憾,没有能力来挽救她,一个生命就这样逝去了。
这天是星期一,杨迈早早就放学了,和邱可梅候志阳出了杂货铺的胡同,沿着河东边的小路往家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拎着两条鱼,杨迈惊奇地叫道:“妈!”她快步跑了上去,“妈你回来啦!”
之琴立刻转身,“哎呀,杨迈,怎么放学了?”
“今天提前放学。”说着把鱼抢过来拎着,可梅和侯志阳也赶了上来,“你们几个都是同班的?”可梅说:“我是一班的,杨迈和侯志阳是四班。”“哦。”几个人说着话往家赶。
之琴进了院,先到孙家问好,然后才进自己家。一个多月未回,家里已凌乱不堪,她脱下外衣,叠好放好,然后便弄晚饭。杨迈帮着扒灰拿柴,之琴把鱼收拾好用大锅炖上,杨迈把这一个多月的大事小情都细细和妈妈说着,鱼顿好后盛到一个小盆里,然后再下米煮粥,“妈,你吃着烀苞米了吗?”
“我吃着了,同事给我拿不少呢。”
“咱们差不多天天烀包米,后来都老了,把它搓成粒后上磨推,推出的碴子可好吃了,这个就是新苞米碴子。”杨迈用小瓢舀着大盆里的小玉米碴子,放到锅里。
院子里有了小孩的说话声,之琴忙开门去看,杨策宝云几个进了院子,“我说门怎么开了?原来是我妈回来了!”“平时竟我哥和我开门.”俩人看见妈妈乐得蹦了起来,脖子上的钥匙和书包都跳了起来。
杨松朋回来后,全家围坐,吃着刺儿很少的粘鱼,只要妈妈回来,生活便如过年一般,几个孩子小嘴儿不停地向妈妈诉说着这一个多月的新鲜事。
第二天之琴抓紧给杨松朋做棉衣棉裤,只剩他的还没做。补好,絮完棉花行完再缝,每天都忙到黑。晚饭尽量做些好吃的,全家改善改善,平时太熬苦了。妈妈一回来,孩子们特别爱干活,抬水摘菜,剁鸡食干得可麻溜了。
杨策说:“妈,俺班新来个女老师姓熊,长得可好看了,大眼睛就是单眼皮儿,同学们管她叫熊大屁股,她又矮又胖。”杨策扭着屁股比划着,“别人叫行,我们不能叫。”“我从来不乱说。”
“妈,俺们学的数学叫代数,比如2a加2b,等于2括号a加b,和小学数学不一样,竟是abc可有意思了,咱们还学政治呢,教政治课的老师叫孔茜,是个女的,长得特别好看,大眼睛双眼皮儿,个子还高,同学们说她像电影明星.”
晚饭过后点上油灯,孩子们围坐在爸妈身边侃侃而谈,他们诉说着暑假洗澡的快乐,还去造纸厂看见了蓝眼睛的狼和狼崽儿。”“你们是越来越野了,但要注意安全,以后千万别去南大河洗澡了,太危险了。”之琴嘱咐着。
一连几天,之琴连洗再做,总算把棉衣裤做完,把家里家外收拾一番,明天又要回去了,她自己到粮库把这月粮食领完,扛着面袋,直接去了大车店寄存,把几斤白面留给孩子们吃。
晚上烙的薄饼,炒的土豆丝和韭菜,葱丝拌酱,又用不多的油,炒了一小碗油酥,给每个孩子饼上抹一点,卷上菜后,越嚼越香,孩子们太小,弄不好饼,只有等妈妈回来。
天逐渐冷了,夏天也过去了,早晚很凉了,她把孩子们要穿的毛衣裤都整理好,外衣外裤都包好,嘱咐他们到时好穿上,又把自己的秋衣裤包好,走时拿走。
这天午饭吃完,杨松鹏拿着镰刀上工去了,之琴去孙家道别。然后拎上衣包酱瓶,和两个孩子及宝云往大道走去,为了和孩子多待一会儿,顺路送他们去上学。
一路上杨威抢着拎酱瓶,杨策更是抢过衣包背在身上,像个闯关东的,过桥时都是小心迈步,走了不远,就拐上往学校去的大道了,之琴停下脚步,接过衣包酱瓶,看着孩子们走远,他们不停地回头招手,“妈妈再见!妈妈再见!”宝云也招手,他们到了学校大门,还回头向妈妈招手,之琴不停地向他们招手,直到进了门里看不见了,她还站在那望着······
回到达山的几天里,孩子们的身影时时出现,过了几天,工作一忙起来就忘了,渐渐地也就不想他们了。
听一个患者说,供销社又拉来一批缸和坛子,大小都有,她一直想买一个小坛子腌点咸菜用。这天中午下班后去了供销社,一进院,果然是满地都摆上了大小缸,大肚坛子小矮坛,她仔细琢磨着买哪个合适,一个一尺来高的小坛,让她眼前一亮,粗细高矮都很可心,当即拎了出来,付完钱便往回走。
下午,几个人刚坐下,之琴说她买个小坛子,想腌点咸菜。这时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抱个小婴儿走了进来,“救救咱孩子吧,昨天就不爱吃奶,今天上午还能张嘴,中午喂奶时,干脆不张嘴了。”
大家过来一看,婴儿四肢抽搐,颈部强直,牙关紧闭,面部如笑,“肯定是新生儿破伤风,那个老太太我告诉过她,剪子必须用火烧,这都第七天了,有点来晚了。”接着大家全忙起来,肌注破伤风抗菌素,注射抗痉挛的苯巴比妥钠,脐部重新消毒,最后又注射青霉素乳剂,抑制破伤风杆菌。
第二天上午,孩子又抱来了,之琴一听,心脏几乎听不见心跳了,呼吸已无,“没希望了,回去吧。”
“大夫,你还是救救吧,我喜欢女孩,千万别扔了,刚生下时我可高兴了,真来个女儿,没想到就抽了风了。”他那乞求的眼神,湿润的泪光,大家都很理解,但是已无回天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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