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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离家（第1页）

那日，一个二十来岁成年人气呼呼来到征兵处，急切地问道：“象我这样的人以不以？”桌旁那个管事的工作人员只顾低头写表，随口说道：“谁也以，只要是消灭小日本鬼子。”

以我，是一句当地方言，是说用我或者要我之意。

这时，有认识的对这个来人说道：“你离开了吗？你家老婆不是生了第二个孩子了吗？”

这个来人叫吉龙，是捉爪村人。吉龙听见老乡问他，红着脸低声说道：“没事，离开了。”

征兵负责人看着吉龙来势，觉摸不防头，好像肚子里藏着什么秘密，便温言道：“你回去再想一想，把事情料理好了，再来也不迟。”

要说吉龙这个人，出身于一个书香门第，五六辈都是单传。到了吉龙这一辈姐弟两个，姐姐十三岁就出阁了，吉龙十四岁上就结婚了。

前些日子，吉龙一个表亲来看嫂子坐月子，这个女人刚到了家里，就看见表哥家那长护院里，东屋与冲着西屋门左边各插着一个小红旗。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狐疑道，再说好长时间没有来过了，嫂子究竟在哪个屋坐月子呢？

“嫂子，俺过来了。”这个女人在两门口间声道。

“你嫂子在这屋。”吉龙爹撩开门帘应声道。

表妹看见嫂子领了一个小小子，高兴地说道：“这孩子长得挺白，头漆黑，模样听样。”样，是当地人一句方言，是说模样长得俊。

三个人聊了会，表妹忽然问道：“哥哥，西屋那儿怎么也插着小红旗呢？”吉龙爹张开嘴刚要说，吉龙娘抢着说道：“那是吉龙住的屋，儿媳妇坐月子比我还早呢？也生了一个大白胖小子，这不，吉龙正跟他爹生气呢？”

表妹问道：“那为嘛焉？添一口子人多好呀！”

“嫑提这个混货了，”吉龙爹窝着一肚子火，扬声道，“这几天跟我闹着正凶哩，那天这个混货提留把切菜刀，非要把他娘生的这个孩子杀掉，说是这不是来跟他分家产了吗？另外，他觉得脸上挂不住，自己孩子都比这个弟弟大，觉得丢人。”

要说，这样的事情在当时有的是。俗话说，有大侄子，没有小大伯。

吉龙娘给老头子使眼色，不要生气，好好说话就不沾？吉龙爹吊着眼袋果子，紫烟一股接着一股散漫空中，老头子吐烟有一绝，嘴一张，一串串同心圆层层跟进，然后把舌头一顺溜，一根烟柱穿过圆圆的隧道，就跟一条小溪在流动。

表妹道：“一会儿，我去说说吉龙，家里多添一口子人多好，让孩子想开点。”

吉龙娘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也不知道吉龙听谁说的，说这个孩子防他，不行，非得让俺们把这个孩子处理掉。处理掉就是送人或者想别的办法，反正不能让这个孩子在家。”

防，就是当地人一种说辞，是说妨碍自己，或者说，有他没有我，也就是一山不容二虎之意。

表妹来到侄子屋里，吉龙出去了，只有他媳妇在给孩子喂奶。坚挺的贼贼，奶水滋滋往外喷，孩子吃奶都吃不过来。

表妹心的话，这媳妇奶好强，可嫂子怀就缺奶，应该把多余的奶让给吉龙弟弟吃才是，这扔了多可惜了。

吉龙媳妇听姑姑这么提醒，叹口气说道：“好几次我都让小叔子来吃奶，有一次被吉龙看见了，说嘛也不要吃，说丢人背兴哩，扔了也不要吃，死了才好呢。为此，俺俩到今个还一直生气。”

就这样，二人正说着说着，吉龙打外面回来了，看见姑姑寒暄了几句。当姑姑说让吉龙弟弟吃奶时，吉龙立马翻起脸来，大声说道：“姑姑，这件事情你管不了，我就是把奶扔了，也不让这个分家产的来跟我争。”

突然间，吉龙媳妇说道：“看这，又惊怀了。”只见另一个贼贼头射出一道奶水且喷哩老远。

吉龙姑姑赶紧说道：“快拿个碗，把奶水流到碗里。”

后来，趁吉龙不注意，吉龙姑姑便把半碗子奶喂给了吉龙弟弟。

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吉龙终于知道了这件事，便跟这个姑姑断了来往，跟爹娘闹得也挺生份，跟媳妇生气也是火冒三丈。

那天，吉龙出离愤怒，他大声说道：“我看这日子不过了，你们过吧，我出去去当兵呀，省着看你们就来气。”

吉龙爹拿着起粪叉，非要给吉龙一起粪叉，被乡亲们劝住。吉龙爹喷着唾沫星子气不平道：“小婊子养的，你要种出去就甭回来，家里的事情我挡着，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我老了有老二管！”

吉龙一听更来气，他声嘶力竭道：“沾沾沾，行行行，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儿子，那咱俩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一旁的当家子响吧吉龙道：“你这孩子，书都白念了，怎么敢跟你爹犟嘴呢？”

吉龙哑着嗓子，说道：“爹不仁，可别怪儿子不义，井水不犯河水。”

“啪啪”一个当家子给吉龙几个响亮的耳刮子。吉龙抵着脑袋说道：“大辈子，来来来，你使劲打，你侄子要是还手，就不是人！”

这时候，几个乡亲过来劝架，就这样，这场家务事才算平息下来。

经过征兵处好几次耐心教育，吉龙说，日寇未灭，何以家为？这句话说的真有份量。这句话本来是前汉大将军霍去病说过的一句话，原话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句话意思是说，匈奴还没有消灭完，我怎么能考虑自己呢？再者说来，我要家干什么？

这句话体现了霍去病对国家的忠诚和对家庭的牺牲精神，在他的生平和成就中，这句话成为了他的豪言壮语，被后人广泛传颂。

没有想到，时至今日，这句话竟然成了打击侵略者的座右铭。

吉龙当兵走那一天，没有告诉家里任何人，他是悄悄地离开了家乡，融入练兵炉，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奔赴抗日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