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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尚未说完,他的咽喉上就已中了一镖,镖尾缠着赤色的布。
血的腥味猝然在天地间炸开,剩下两名蒙面人面面相觑,当机立断兵分两路,一个冲向裴枫,一个冲向半掩的院门。
裴枫下意识想逃,但无奈两条腿软得面条一般,忽然颈后传来一股大力,他被人整个儿拖着往后急退,正当他以为自己没被大刀砍死也要被自己衣襟勒死之际,身后的人终于松了手,一道纤瘦的身影猱身抢上,与蒙面人正面对上。
而另一边,蒙面人刚冲出院门,数息功夫,活着出去的他就已成一具死尸,被一个撑伞的男人重新拎进来,摔在裴枫身侧。
院子里的打斗也很快止歇,原本空旷的地界上此时有三个人,三具尸,和一地血水。
裴枫胃里翻滚,脸色难看到极点,忍了又忍,扭头呕吐不止。
“裴大人放心,待会儿会有人上门来将尸体处理干净。”
干燥的斗室内,一灯如豆,陌生男子黑如墨,上半边脸覆着薄薄一层描金面具,镂空的眼眶里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瞳。裴枫与他对视,不一会儿就齿关冷,搓起手臂。
“秋荻兄若冷,就先去将身上湿了的衣裳换下。”男子提醒道。
裴枫不动,狐疑道:“你怎知我表字?”
男子悠然呷了口冷茶:“在下知道的可不止区区一个表字,我还知道,当年令尊贻误军机被贬一事,是遭小人构陷。”
裴枫愀然变色,蹭地起身:“你是何人?”
男子答非所问,自顾自续道:“云州裴氏,骁勇善战,到你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却自幼熟读兵书,上能观天象,下能明地理,识得风角,用得奇门,明明一身屠龙术,却受限于小小一个御史之职不得挥,你憋不憋屈?”
“与你何干?”裴枫瞪起眼睛,随即悲从中来,苦笑出声,“小小一个御史?哈,就连这小小一个御史的官职我也保不住,屠龙术?那都是空话。”
他摆摆手:“天下有识之士岂止我一人?但你看如今朝野,一眼望去,狗苟蝇营者沆瀣一气,贪生怕死者骑驴找马,仅有的几位清流名士自顾不暇,朝廷从根儿上就烂了,烂了的根上长出了参天畸木,畸木堵住了泉眼,这才使得那些真正的有用之材报国无路!”
“所以你便要拼上性命,去挖了这棵大树!不得不说,秋荻兄虽弃戈从文,骨子里却仍保留了武将一夫当关的气概!”
话语间不乏讥讽他鲁莽之意。
裴枫湿透的身子晃了晃,颓然坐下,半晌咬牙道:“哪怕挖不去,我也要给它松松土!”
“说得好听。”男子两瓣精致的薄唇扯出尖刻冷峻的笑,“送死而已。”
裴枫怒目:“你……”
不等他火,男子又截住话头:“你可知今夜是谁派人来杀你?”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除了谢衡,还能有谁?”裴枫一声冷哼,随即又感到一丝违和,缓缓皱起眉,“不对,我前脚刚刚犯颜直谏,若后脚就在家中横死,岂非明明白白地昭告天下,是他姓谢的杀人封口?谢衡会如此蠢笨?”
“谢衡是只老狐狸,当然不笨。”男子转着手中粗瓷茶杯,眯眼道。
言下之意,有人想借机嫁祸,也来给这棵姓谢的大树松松土。
裴枫打了个冷颤,心中霎时浮现一个人影。
第12章
左相府第,高门大院,一道黑色身影熟门熟路地越过墙头,墙下早有长随等候,黑衣人摘了面巾,两人打一照面,前后踏着卵石甬道一路来到书房阶前。
房内,范廷守正与长子范臻秉烛对弈。
杀到正酣,长随推门而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范廷守起身离席,半柱香后归来,面色沉郁。
“父亲这一手可是露了个大破绽。”范臻落下白子,棋盘上登时风云变幻,原本形势大好的黑子初现颓势。
范廷守执子不语,眉头深种,半晌才道:“按理说派出去的几人身手不差,对付区区一介文官绰绰有余,紧要关头却叫两个戴面具的男子横插一脚,坏了事,守在远处瞭梢的阿丑回说那二人武功高强,路子奇诡,跟着尾随了一段路不久便被察觉甩脱,不知什么神秘来路。”
“父亲忒性急。”范臻道,“裴枫虽严刚迂阔,不通人情,但总比那些文恬武嬉的龌龊官儿强得多,父亲只需劝他明达世务,不必派人这般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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