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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快说呀!”怀禄急得什么似的,“做什么这般狗扯羊肠啰哩啰嗦!”
见中贵人恼怒,太医心一横,点破道:“圣上这是中焦阻塞内火攻心之象。”
怀禄一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内火攻心了?”
“此前圣上可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太医问。
“御案上一应进口的吃食都有专人验明记录在册,一查便知,能有什么不干净的……嗯?太医此话何意?你是说……有歹人下毒?”怀禄脸色大变,嗓音陡地尖锐起来,说完似乎惊了自己,抻脖子往四周张望一番,压下嗓音,又重复一遍,“圣上难不成是中了毒?中的什么毒?如何解毒?怎么太医院只你一人前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一人可担待得起?”
他连珠炮似地追问,李太医揩揩头上汗珠,招他附耳,低语几句。
怀禄白净的面皮上刷地浮起红晕,咬牙怒道:“竟有这般苟且下作手段!好不要脸!”
“本是市井助兴之物,用便用了,也不打紧,只是一来歹人用多了剂量,这东西适量用之能燃情延时,多了就会产生幻觉,使人飘飘然如置幻境,或做出些癫狂反常之举,恐伤及自身。二来呢,圣上天生身子虚匮,平日就是些补品也不能多进,怕虚不受补,适得其反,遑论突然用上这等药力猛烈的虎狼之物?碍着此窍,卑职也不敢妄下性寒之药,不过开些寻常清热纾郁的,效果虽差些,也能缓解一二。”太医抚着长满须髯的腮帮子,样子瞧着像是牙疼,停顿有时,才支吾续道,“剩下的嘛,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对了,卑职顺便开一些固本培元补精扶阳的方子,麻烦公公明日多煎几付,定要哄着圣上尽数服下……”
怀禄听不懂,扯着太医衣袖:“等等,什么叫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就是顺其自然嘛。”太医的牙疼像是又上移演变成了眼睛疼,连抽好几下暗示的眼帘子之后,皇后了话。
“时辰不早,有劳太医了。还请太医对今夜之事守口如瓶。”
李太医知道皇后是个聪明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应喏而走。
怀禄盯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猛地福至心灵,顿悟了。
合着是顺应那个自然——往龙榻上送个泄火的女人。
但悟了归悟了,一时又犯起难来。
晏清宫里的女人多的是,但皇帝哪个都没真正染指过,他该送上哪一个呢?
正思量权衡,皇后于屏风后招手道:“怀禄近前来,本宫有话吩咐。”
*
宴席上,皇后久去不归,属实有些反常。
不得懿旨,一众宾客也不敢擅离,只好对着残羹冷炙窃窃私语,有好事的已经拉着左右宫侍打听起来,而长公主之流平日里就万事不挂心的,仍照常饮酒听曲,调笑打趣。
其中谢锦云倒显得异常安静,从容饮下几杯桃花酿,吃了两口宫酥,起身提议道:“久坐无趣,听说荷风池畔有一座假山,引了这池中水作三丈飞瀑,因水汽漫漫,假山曼妙竦峙,望之如腾云仙子,故太祖赐名曰太真。难得进宫一趟,可有姐妹有兴趣与我同往一观?”
九王妃相邀,自有响应者争先恐后,一帮人踊跃起身,便要去赏看那太真假山。
然未及走出筵席,就被一帮女官拦下。
为的青裳女子高髻窄衣,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灼草草死灼树树枯的跋扈样子,银铃般的活泼嗓音与这沉闷的宫闱格格不入:“娘娘口谕,罢酒散筵!”
令出突然,众人尚在怔忪,谢锦云头一个跳出来,她认得绿绮,从来不将其放在眼里,质疑道:“臣妇们尚在此等候,主人要撤了席面却连个面儿也不露,只叫个黄毛丫头传话,这恐怕不是天家的待客之道吧?”
语气多有不敬之意,余人听得心惊。
绿绮佯笑道:“如王妃所言,奴婢只是个传话的黄毛丫头,哪里懂得什么待客之道,哪里又揣摩得了皇后娘娘的旨意,王妃何苦为难奴婢?只不过,奴婢虽粗鄙卑陋,也懂得君恩浩荡无远弗届,循令从事乃千古臣道的事理,王妃既自称臣妇,怕也逃不脱臣道二字吧?”
三言两语间,一顶有违臣道的大帽子就扣了下来。
眼见剑拔弩张,席上余人越缩起脖子噤若寒蝉。
谢锦云暗自吃惊,反复审量绿绮:“宫里确是锻炼人的地界儿,你比在府里时更伶牙俐齿了。”
“谢王妃夸赞。”绿绮行了个礼,展臂道,“导引内侍已在等候,王妃慢走。”
谢锦云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又朝假山的方向眺望一眼,退一步道:“我身子不适,且容我逗留一些时稍作休憩。”
“既如此,王妃请自便。”绿绮倒也不为难,指挥女官们将手中所捧的皇后赏赐一一分给众命妇。
一时宾主尽欢,倒也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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