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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去到西坡地。春光挎着铲子,下了一块谷地。他弯着腰,用手分着谷棵,看着垄,走着薅着牛草,薅一把,把它擩到左胳膊弯里挎着,继续薅。他看见一棵牛草根大杆粗、把两边的谷棵害得瘦黄。他抓着它的上部茎使劲薅几下,薅不动它,又深弯腰,抓着下部茎薅几下,仍薅不动。他便扭身把挎着的铲和牛草放在谷垄里,拿起铲,把身边的谷棵往两边推,腾大了空。他蹲马步,用肚子顶着铲把子头,把铲子顶进牛草四周的土里,斩断根系,抓住那牛草秆,“嘿”地把它拔起来,甩净根上的土,用铲剁了根,转身把它和垄里的草放一块,掐起来,挎着往前去薅草。
春潮也下了谷地,“呼啦呼啦”把谷棵蹚倒一溜。春光扭头斥责他:“慢点蹚!”春潮就蹚慢了。到地里面,他谷棵牛草分不清,把谷棵当牛草薅。春光又斥责他:“快出去!”春潮瞪哥一眼,只得出去了,到沟半坡割草。
程虎“咚咚”跑到槐草地,蹲下割槐草。这时,关仁跑过来,说:“你不知槐草是苫房子用的呀?”程虎说:“关你球事!”关仁说:“俺表爷是看这槐草的,他不在这,你不能割!”程虎瞪他一眼,便和关仁一块到路边割草去了。华印、程旋在东张西望,找哪草多,这时,高峰从一块高粱地里解罢大手出来了,看他俩一眼,眼珠子一转,走到他俩跟前说:“我领着你俩去个草多的地方。不过,你俩每人得把割的草给我一掐子。”华印沉着脸说:“你又不是官,凭啥给你草!”程旋说:“给两把中不中?”高峰说:“不中!”又架着膀看着华印不住地点着头笑着说:“你不给我草是吧?我就不带你去!”华印见不给他点好处自己捞不到好处,连忙笑着说:“给给给......”高峰“喷”地一笑,便领着他们去了高粱地。俩人割罢草,每人给他一掐子。
众人割满篮子草,背到路树下,放下篮子,想歇歇脚。这时,程虎对程旋说:“咱俩玩‘斗鸡’吧?”程旋说::“中!”于是,俩人拉开距离,搬着脚,挺着膝盖,往前蹦。开始,这个用膝盖顶一下那个的膝盖,那个用膝盖顶一下这个的膝盖,都不动真格。到了第三回,程虎老远就瞪着眼,绷着嘴,“蹬蹬蹬“地往那边蹦,到眼前,猛跳起,照着程旋的腿猛一顶,想顶倒他。谁知程旋灵得很,在他跳起的当儿,用膝盖往他腿下猛一掀,想掀倒他,怎奈程虎块头大,掀不动。自己往后跌撞险些倒。只得松了手。
华印不服气,搬着一只脚,蹦过来。程虎气势汹汹地迎上去。华印离他不远站住了。程虎跳过去,跳着往华印腿上撞。说时迟,那时快。华印猛地跳一边,程虎撞个空,收不住步,踉跄几步,险些倒地,忙松了手。看的人“哈哈”笑。
春光看出了门道,说:“华印,来,咱俩斗!”说罢,搬起脚,蹦到华印跟前,用膝盖撞一下他的膝盖,往后蹦几步,又蹦上前撞他的膝盖......华印膝盖被撞得麻,他呲牙咧嘴地“噫嘻”着,忙松了手。
高峰看着关仁,说:“让人家歇歇,咱俩斗一盘!”二人搬起腿。高峰大步往前蹦。关仁是小个子,见他那气势,未等他到跟前,便松了手,蹦到一边,吊着腿站在那。高峰说:“你输了吧?”关仁说:“我斗鸡的脚没挨地。”高峰绷着嘴‘嗯~’一声说:“你还不服气呀!”关仁说着“你铁!你铁”!松了手。
春潮看着春光说:“哥,来!咱俩斗!”春光说:“中!”便搬起一条腿。春潮也扳起一条腿,蹦过去,用膝盖一下一下顶春光的膝盖。春光说:“你小!干脆!我帮你个‘小鸡扛脯(吊着一条腿)!”春潮说:“中!”便松了扳腿的手,吊着那条腿,蹦过去,用膝盖顶春光扳着的那条腿的大腿根。春光往后蹦几步,又蹦过去撞他。春潮却放下腿,半蹲身,用肩膀照着春光大腿下猛一掀,把春光掀个四仰八叉。春光说:“你耍赖!”春潮说:“你不是逞能要帮我小鸡扛脯吗?”春光说:“那我也不是叫你用肩扛哩啊!”大家又“哈哈”笑。
几个半大孩玩完‘斗鸡’,渴得慌,去到路沟。有人拿铲子挖个坑。坑里泉出来水。大家正要捧水喝,有人说:“喝它弄啥,那边有块瓜地,咱偷瓜吃,不比喝泉水好吗?”众人便去偷瓜,钻进庄稼地,猫着腰走到瓜地边,爬到瓜地里,拽个瓜,抹过身,往外爬。看瓜老头看见了他们,边撵边吆喝:“弄啥啦!弄啥啦!都站住!”几个孩子站起来,撒腿跑。程虎顺着大路跑。程旋跟着他跑,正跑着,觉得大路太显眼,便跳进了路头沟,猫着腰跑了。春光趟着豆棵跑;春潮钻进了高粱地;华印钻进谷地,趴那了;高峰跑到大沟半坡,蹲下身,立着脚尖,伸头看着那老头;关仁趴在红薯地里,一动不动。那老头眼神不好,怕跑着踩瓜秧,又想着小孩偷瓜是常事,撵不远,就回去了。
众小孩又回到篮子那儿,春光用铲子切开偷的西瓜蛋子,白籽白瓤,吃着说:“西瓜蛋子解渴,败火、解毒!"春潮把偷的甜瓜擩到草篮子底部,要过来哥的瓜啃。华印从兜里掏出个瓜蛋子,在身上擦几下,咬一口皱眉咧嘴“呵呵”着,把它扔了——原以为是个“落花甜”,谁知是个苦瓜蛋。程旋偷的西瓜瓤刚红,才有甜味。都向他要着吃。程虎偷的西瓜是红瓤。他用铲子切几牙,让大家吃。关仁偷个“落花甜”,咬一口,“嗯”一声,说:“真甜!”高峰偷个“红瓤酥”瓜,掰一节自己吃,把剩下的让别人掰着吃。地上扔一片瓜皮。
众人吃罢瓜,背起草篮子,往庄上走。篮子里的草高过人头,从后面看,只见草移动,不见人头。他们在庄头横路上分开了。
程虎、春光、春潮往队里牲口屋走。
此时,牲口还没上槽,拴在院里的桩子上,马、驴、骡有的闭着眼,甩着尾巴,有的“咴咴”叫;牛卧地上倒沫。院里充斥着粪味儿。
汪宏泰刚才收完几个社员的草,此时,正一边和饲养员铡草,一边等着收学生的草。他穿身用日本尿素袋子做的“的确良”衣服。那衣服忽忽闪闪。他面前的地上放口铡。他站在铡床后,叉着腿,双手抓着立着的铡把子,看着饲养员的手。饲养员单腿跪在铡一侧,从身边的青草推上捞过来一团草,卷瓷实,用另一只腿跪着它,掐起来把它填铡下。汪宏泰掂脚尖,猛地往下按铡把。“哧”!铡刀进铡口,草滚铡那边。
他正铡着,见三个半大孩子背着草篮子走过来,便放下铡把子,进了屋。几个孩子进屋放下草篮子。汪宏泰从门后拿起一杆大秤,先称程虎的草、又称春光的草。俩人掏了草,扔在大草堆上,坐床邦上吊悠着腿,随意看。
汪宏泰一手掂着秤秆,一手拿着串在秤鼻里面的拌草棍,弯腰把秤钩挂在春潮的箩头系子上,把拌草棍的那头伸向春潮。春潮接过拌草棍,蹲下身掏出篮子里的瓜,看着汪宏泰笑笑,使个眼色。汪宏泰点点头。春潮把瓜擩到了大堆青草里,把篮子绳拉到底,然后站起来,用脚踩着绳,抬拌草棍。汪宏泰也抬棍。秤杆翘起来。汪宏泰赶紧往后打秤砣,秤杆又往下落。春潮赶紧抬拌草棍,汪宏泰也赶紧抬棍,秤杆又翘起来。汪宏泰赶紧往后打秤砣......就这样,汪宏泰一会儿把秤砣往前打,一会儿往后移。待秤砣稍微平稳点,他赶紧捏住秤砣,放下篮子,看秤星重量是三十斤,想着人家给个瓜,小声说:“三十五斤!”春潮看看星儿,又看着他的脸,笑了,赶紧掏草扔大堆上。
程虎,春光见草都称完,下了床。程虎问:“春潮的草多少斤呀?”汪宏泰说:“三十五斤!”程虎脸一沉说:“胡球扯!我的草篮子比他的还大哩,草才三十斤重,他的草咋三十五斤呀?”春光说:“再称称不妥咧吗?”一看草已经掏大草堆上恁些了,改口说:“那——就恁些儿。”汪宏泰怪道:“刚才不吭气,现在有意见!”程虎不吭气了。
他仨走后,汪宏泰摸出那瓜,见是个灰底白道的“牛角蜜”,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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