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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漪的天地原先只是那小小的青苑,所遇到的疾苦是这世上谁都逃不开的生老病死,她从未接近过皇权,可在他身上,甚至在这小小的鸠里,她见识到了权利塔尖的黑暗,竟觉得比这世上的任何一种病痛都来的可怕。
他靠在那里有些昏沉,南漪推了推他,忽然发觉手上黏腻,虽然这里昏暗,可猜也知道是如何了,她往他腰间摸了摸,问道,“可有火镰?”
他有些昏昏欲睡,声音却还显得清明,“我从不带那种东西。”说着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皱眉道,“军中那些伙夫才随身佩火镰,我只戴玉圭香囊。”
南漪对此嗤之以鼻,“穷讲究,只可惜美玉香料虽好,关键时刻却救不了你性命。”
他不以为然,换了个姿势,只觉得越来越困,“金埋无土色,玉坠无瓦声,金玉不与泥瓦争锋,好没意思。”
她懒得与他争论,起身在粮仓里搜找,半天终于在角落一个小匣子里翻出一副火镰,不敢靠近门窗,躲在暗处,低头用牙撕咬开自己裙角,扯下一块布料,又将那火镰燃了,然后牵起自己的一缕长发,从中间烧断,又将那断发烧成灰烬,用帕子包好了发灰,小心将火镰灭了,捧着那包发灰回到他旁边,推了推他道,“把你胳膊露出来。”
他不明所以,却还是强撑着拂开衣领,把上臂脱了出来,就着月光,只见那伤口足有枣子那般大小,还在不停地往外淌血。
南漪打开衣料,将那发灰整个敷在伤口上,又解下自己的裙带给他扎住伤口。
他抬头看她动作娴熟的样子,问她,“这是什么东西?”
她眼都未抬,“发灰,我的,人发燃尽后其灰可止血,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以这样的笨法子暂时止血,否则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凑近她,轻轻嗅了嗅她头发上的香气,暧昧道,“你的头发……你的身体里早已有我,而如今我的身体里也已有了你,你我二人,也算得上血脉相融了吧。”
南漪初时闻言未解其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这话的意思,一时觉得脸颊滚烫,幸好此时昏暗不明,故意用力扎紧他的患处,弄得他嘶嘶吸气,才恨声道,“你一时嘴上不占便宜就难受么?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境地?外面那些人也许正在找咱们呢,你还有心思说这些。”
“不必担心。”他将衣裳穿好,安抚她道,“那些人不敢在这里大肆搜寻,鸠里这会儿早已宵禁,卫兵会寻城,稳妥起见,只需等到天明,待我恢复些力气就带你离开这里。”
“你一定知道那些杀手是谁,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不死心地追问。
他用另一只未受伤的胳膊揽住她,一把带到怀里躺下来,喃喃道,“我现在觉得好困又好累,我从来没这么困过,也从来没这么累过,别说话了,睡会儿吧,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南漪知道他是因为失血才会觉得想睡觉,此时再追问也无意义,见他很快就沉沉睡去,可自己又哪里敢像他说的那样松心,也跟他一样就这样睡死过去,挣扎着拉过一些稻草盖在二人身上,躺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可不知不觉中,也随着他一同睡去了。
这一晚南漪都在发梦,昏昏沉沉的,不知睡去多久,忽然感觉到自己鼻息间钻进一个东西,惹得她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刚一睁眼,就瞧见他正捏着根草杆儿一脸笑意地瞅着她。
她捂住口鼻,戒嗔地瞪着他,“你干什么?”也不知他醒过来多久,又这样看着自己多久,一时有些害羞,只瞪着他,不再说话。
他拿草杆儿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我才发觉,你睡着了是张着嘴,还流口涎。”
南漪大惊失色,连忙用手胡乱抹着嘴角,可发觉什么都没有时,就知道自己又被他捉弄了,“烦不烦人!”
“昨夜我睡得很好,从未有过的好。”他忽然开口。
“你倒想得开,这种时候也能睡得着。”南漪拂开身上的稻草爬起来,回首看看他,“快起来啊。”
“我看你睡的也蛮香甜。”他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过来扶我。”
南漪耐着性子将他扶起,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只觉得邋遢又狼狈,彼此忍俊不禁。
清晨的坊市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消失的尸体,被清洗过的河道,仿佛昨夜的那一场杀戮是幻梦一场,梦醒后,万事了无痕。
初心
两人刚回到春生馆,就见世都急匆匆来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璎格这个孽障!”结果一看见那两人的尊容,一时有些错愕,南漪便罢了,他与湛冲相交多年,还从未见他形容如此狼狈过。
“这是怎么了?”
湛冲并未回答他,只让南漪先去梳洗,自己则与世都往暖阁去了。
湛冲大略将那场暗杀与世都讲了,活动了下有些僵疼的臂膀,凉声道,“上凉可有消息传来?”
世都知道事态严峻,一改方才的神色,“有,凉马已到桥关,只说十日后换人。”
“怪不得。”湛冲一笑,“如今既然已经打明牌,就更没必要装相,一切就按原先定好的来吧。”
世都仍有些顾虑,“这些年虽然暗箭不少,可这样明刀明枪的来还是头一次,既然已经知道咱们有勾连,他们岂会言听计从?”
这些他早已想到了,“凉马虽然是最适合做战马的马种,可却只适合短途奔袭,因为体能和耐力皆有不足,而南马虽然体型矮小,体能耐力皆远胜于凉马,此番若依我猜测,他们送来的凉马大多应是派上不用场的,你只需从中挑出适龄种马,与南马杂交繁育,运气好的话,过不了多久,咱们可以有一支超越上凉的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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