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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第1页）

李小惠犹豫再三，还是去参加了吴兰的葬礼。毕竟，林志强前番几次帮她，她也应该去还个礼，表示慰问。

本在人间的吴兰，此刻变成了一张照片，立在了桌子上。她没胖的时候，真是好看，多好的笑脸。如果她在人间的这三十多年，每天都是这么好看地笑着，该多好。可是，那段时间，她流了多少泪啊。李小惠也遭遇过同样的事，但她相信，吴兰的痛，与她相比，更甚。毕竟，吴兰深爱着林志强，而她，只是习惯了刘东明。李小惠默默地鞠躬，默默地祈祷：在那个世界，你要这样，一直好看地笑着。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哀伤的人很少。来客在灵堂履行礼节后，都找个闲适的地方站着，坐着，和熟络的人聊天，和不熟络的人找机会搭话。他们说到吴兰，未免唏嘘几句。但也就几句，转而又谈起别的事了。说起好笑的就笑，说起气愤的就气，扯家常就心平静气，总之，都与死者无关，死者与他们也无关。

林志强穿着一身黑西装，胸前别了一朵白花，上臂套了一块白布。没有刮胡子，显得憔悴了，但衣服笔挺，皮鞋也擦得锃亮。他显得很忙，接待的都是有生意往来的客人。看得出，有些客人此时更像客户，着急借这个机会把生意谈妥了。林志强站在那儿，一拨人走了，又来一拨，握手，安慰，谈事情，如此往复。

伤心的是吴兰的父亲母亲，老父亲双目布满血丝，呆滞又无助。老母亲哭得喉咙都嘶哑了，还在歇斯底里地哭，哭声掏心掏肺，但因为哑了，那声音就像心肺突到喉咙眼，又跌进胸腔的声响。她的身旁有几个老嫂子陪着，善感的人看了这场景，无不落泪。此时，落泪的人不是为了逝去的人落泪，而是为了活着的可怜人落泪。不远处，有一位穿着考究的老妇人，干净整洁，与往来的宾客点头示意，对微笑的人微笑，对难过的人难过。这个老妇人，估计是吴兰的婆婆。

林玲由保姆陪着，眼睛肿得像草莓。六七岁的年纪，就失去了妈妈，真可怜。李小惠过去摸了摸她的脸，林玲年到她的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李老师，我没妈妈了，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李小惠的泪点本来就低，这个小可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她，让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下来了。她连声说：林玲是个坚强的孩子，不哭，不哭，乖，不哭……

林玲哭得更凶了：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林玲的哭声，引得许多人的注意。大家议论纷纷：

唉，孩子可怜。

是啊，后妈哪有亲妈好。

那个是老师吧。

这个老师还挺好，家长过世了，也来随礼。

谁知道呢？这么年轻，莫不是跟他相好吧。

隔得虽然不近，但讲闲话的人声音往往装小而不小，李小惠都听清楚了。不过，闲言碎语，也只能由别人说了，反正一没这回事，二今天一过明天大伙都忘了。她抱着林玲，安慰她妈妈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爱她，所以，她要坚强，要做一个很棒很棒的小孩，这样，妈妈才会开心……李小惠和林玲讲了很多很多，林玲才平静下来。

安抚好了林玲，李小惠准备回学校，她想去跟林志强打个招呼，又见他身边围着几个人，于是，就站在不远处等着。旁边站着两个打扮入时的女人，也在不时地望着林志强。她们低低耳语了一番，渐渐也没那么遮遮掩掩了，一个说：可以呢，他顶多四十岁吧，就比你大十五六岁，大老总，长得还挺好。

那个年轻一点的说：说不定人家早有意中人了。

这个说：公平竞争呗。他肯定抢手。我刚去端茶，就听到了几个想给他做介绍的。

两人吃吃地笑。李小惠想：人家亡妻还没下葬呢，积点德吧。

李小惠等了一会儿，林志强那边还是有好几个人。她干脆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林志强看到了，连忙说：真是失礼，小李老师，刚没注意，你过来了。感谢感谢。还坐一会儿，等会和我这些朋友兄弟一桌，在富豪酒店。

李小惠说：您忙，我要回学校了。还要上课。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