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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诊疗室里,头花白的专家医生查看着一沓子化验单、检查报告单,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对林梓讲:“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但是,输卵管造影现输卵管堵塞,你得做腹腔镜下输卵管疏通手术。”
“我去年在咱这里做的腹腔镜子宫肌瘤剔除术,这个疏通手术跟去年那个有什么区别啊?医生。”
又要做手术,林梓心酸、难过,还有点怕,程淼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这半个月她一直往返在家和医院的路上,做着各种检查,为了给程淼生个孩子,她从未放弃过努力。
“跟那个差不多,手术后第三天就可以出院。”专家医生回答道。
去年的那个手术虽然是微创,但也在肚子上开了三个洞,手术完,挂着尿袋和血袋,为了促进胃肠道恢复,防止腹腔粘连和粘连性肠梗阻,忍着痛在医院的走廊里走来走去,想起那种痛苦,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眼睛里泛了泪花。
“那什么时候入院啊,医生?”
“今天晚点正好有一个床位空出来,你就可以入院了。”
“好的,医生,不用家属陪同可以吗?”林梓心里还拧巴着,她不想跟程淼联系。
“可以。”专家医生看着眼泛泪花的林梓,和蔼地回答道。
林梓拉着行李箱,拎着大包、小包、饭盒,还有洗脸盆,独自一个人办了入院手续。
林梓还记得去年程淼给医院后勤的那个男人塞的大红包,这次,还是这个医院,林梓约的同一个专家,很顺利的入了院,除了正规看病的钱,再没有多花一分钱,这更印证了程淼那群狐朋狗友在林梓心中的坏印象。
“手术必须家属签字,这是医院规定。”接待林梓住院的小护士坚定地说,林梓仰了一下头,试图把双眸中泪花给挡回去。
之前都是程淼冷暴力,等着林梓服软,可这次,她心里却有万般的不情愿,她觉得有道线,她必须得坚持着。
可手术还要做,林梓办理好所有手续,领了当晚的病号餐,连同入院单、病号手环拍了两张照片,了一条只有程淼可以看到的朋友圈:“自己安顿好了。”
第二天下午,林梓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手术很顺利。当晚,虚弱的林梓听到帘子外程淼和护士的对话。
“这手术做完了,我晚上能回家住吗?”这是程淼的声音。林梓想起去年,上下手术台都是自己一个人,程淼不知道在哪里。
“你回去了,谁管她?万一晚上她有点事怎么办?”护士的回答带着情绪,很犀利。
“好的,那我回去拿点东西,我什么都没有带。”他委托一位阿姨照看着林梓。
林梓和那位阿姨的女儿差不多大,做的是同样的手术,程淼走后,阿姨帮林梓拉上帘子,温柔地帮林梓盖了下被子,轻声问林梓要不要喝水,阿姨的这些行为,把身心虚弱的林梓触动了,这是她从小就渴望的,眼角有一股清澈的泪珠,流过脸颊,落到枕上。
夜里,虽然是夏天,室内开着冷空调,林梓担心程淼休息不好,怕他会冷,她忍着痛去楼道里看程淼,他借了护工的躺椅,自己带了被子,林梓这才放下心来。
手术第二天,林梓只能吃流食,她记挂着程淼,帮他订了家属餐。
“你做手术,没让你妈妈过来照顾你呀?”昨天那位阿姨对自己的女儿呵护备至,和自己的女儿年龄相仿,她自然对林梓心生怜爱。
“离得太远了,来回折腾,没让来。”林梓笑笑回答道,在外人提及她的原生家庭时,她习惯了敷衍粉饰。
此时的程淼却似笑非笑,插进来一句话:“就跟个野孩子似的。”
这句话很刺耳,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揭开伤疤,林梓的内心闪过一分钟的不适,但当伤害积累到一定程度,表面看似云淡风轻,其实都一笔笔记下了。
第三天该出院了,护工是林梓自己找的,程淼结的账,林梓怕他结错了,要求看看他的结账记录,先是好好商量,他不给看;再是开玩笑要看,他还是不给看;最后林梓生气了,他仍旧不给看。
林梓越是要看,他越是不给看。林梓不理解:就看一眼的小事,他为什么非要拧着她这个为了给他生孩子,刚做完手术的人,为什么非要惹她生气?
两个人无限的拉扯,程淼就是不给林梓看,就算把林梓气的打哆嗦,程淼也不给看,林梓除了生气,想骂人,对他再没办法。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林梓的怒气倾斜而出:“给我看看,你能死是吗?”
程淼猛地抬起胳膊,怒视着林梓,林梓死盯着他:“你动手试试!”他的胳膊虽没有落下,林梓的心却彻底凉了。
林梓忍着腹痛,大踏步走出电梯,走出医院门,不坐他的车,自己拦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家。
出租屋里,林梓弯着腰,忍着刀口的疼痛,把程淼的东西收拾成一堆,拖着扔在了门外,任他再怎么敲门,死也不开。
四年来所有的怨气都归结在这件小事上。
她是他的妻子,她不嫌弃他没有学历,她不嫌弃他刚开始的负债,她为了支持他创业,给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她很怕疼,却为了能为他生个孩子,一次又一次地做手术,她把他视作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她对他死心塌地,毫无二心,就算,她在纠结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他为什么就不能,让一让这个刚做完手术、为他付出了一切的妻子?
林梓在心里喊了无数遍,她恨到咬牙切齿、气的浑身哆嗦,死也不会再跟他开门,她的心,已经凉透了。
那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程淼跑去菜市场买了一只乌鸡回来,让林梓把他的鞋子拿给他,林梓又拿了一个编织袋,把他的东西乱七八糟又装了一包,给扔出去了,程淼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走了。
从此,程淼再也没有回来,林梓再也没有想过让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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