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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艾蒲遍插,龙舟过秦淮。
这喜庆的大节,老天赏了个好脸色,应天府像炸开了锅。
秦淮河是拔了头签的宠儿,十里珠帘翠帷,人潮汹涌,南北岸老远就听得锣鼓喧天。泮池里数排齐整的舟楫,旌旗张扬,龙头摆成一线。一色分明的衣襟头扎,赤膊坦胸,似一支支威武雄军。在沿岸人群的注目下,他们是争雄的角儿,今朝试龙蛇。
饮过雄黄酒,儿郎们昂挺胸,斗志如虹。
突然鸣炮大响,一声过后,各帮派鼓手飞擂,龙舟如箭脱弦,刷出一道道滚白水浪。
岸上雷声呐喊,银角、铜钱一把把抛去,鹅鸭欢天叫地地被放入河水。文德桥上人群推挤,那边水房楼阁间,女郎们探出头,云鬓花容染了喜色,此时也有了一分娇笑的天真。
一城里,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谁都来凑一分热闹。有小贩穿梭其间,挑着担子叫卖。卖的当然不是粽子,卖的是头花香油,糖粥藕、豆腐脑、茶叶蛋等等小吃。
馋嘴的娃儿眨巴着眼,时而望望,又舍不得水里的竞赛。
“我要吃黄桥烧饼。”
“什么饼?没看到!吃碗粉丝吧?鸭血粉丝好吃咧!”
“我要吃黄桥烧饼。”
“啰嗦!”
“我要吃黄桥烧饼!”
“哼!……乖乖等着!”
河里画舫也在慢慢游荡,达官贵人与歌姐儿赌龙舟为乐,谑声笑语不休。忽然掌声雷动,似是某队龙舟竞到了标,岸畔几阵失望几阵欢呼。
一艘结着彩鸢的画舫慢悠悠地转着,船里人看着眼前热闹。歌伎腻着声:“真真给公子说中啦,姚老儿那船队赢了!”
“哦?那仙儿还不快香本公子一个?”摇摺扇的人斜倚舱边,墨梅白衣映着一脸风流笑意,眼色却斜向了半开的窗。
仙儿抿着嘴笑,偎上前亲了下。“罗公子,你说仙儿可好?及得那谢明珠么?”
罗公子眼儿转了过来,笑吟吟,“仙儿要不好,本公子能找你么?”
“谁不知公子这张嘴儿是抹了蜜的!”仙儿笑,又是叹,“你们男人呀,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痒,把人家捧成了天上的明月,自个又巴着眼唉声叹气,这又何苦?”
罗公子却是风月场里的老手,见惯了脂粉阵仗,狡猾地道,“男人要犯起贱来,自然是比女人道高一尺。”
“哟,公子这话说的?好像丹阳王自个犯贱……啊,这话我可没说,公子别害我!”
“仙儿是想知道初七的斗酒谁会赢吧?”扇柄托着美人香腮,罗公子转着花花肠子,“你给本公子唱支好听的,再香上十几个,本公子就告诉你。”
“公子难道未卜先知?”仙儿给他斟了酒,还是让乐师起了弦琴,轻轻唱起来:
“绣花儿,织蝶儿,不如勾着个鸳鸯儿!打千儿,斜眼儿,不如偷着个手心儿……”
画舫打着荡儿,飘入鼓乐深处。龙舟还在逐波竞浪,一只只对船儿泼水作乐。舟上扎着彩亭,扮神仙美人的小儿装模作样,逗乐了围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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