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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谢折衣面上瞧不出喜怒,语气也淡淡的,“这般特地相询,旁人见了,还以为是本宫非拘着您不让您去呢。如今后宫人少,子嗣稀薄,圣上如能雨露均沾,广施恩宠,亦是正”
“到底是正宫娘娘,如此大度晓事!你若真不介怀,朕这就去了。”雍盛赌起气来,“眼看天色不早,若让美人等得心焦,也是一桩罪过。”
“去吧。”谢折衣眼皮也不抬一下。
“莫催。”雍盛作势起身。
“盼圣上尽兴而归。”
雍盛:“……”
“即便不归,也不碍事,只是龙体欠安,凡事应量力而行,莫要贪欢。”
雍盛:“…………”
谢折衣见他磨蹭,干脆摆摆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好,好得很!”
雍盛恼火,竖起食指在虚空中用力点了点谢折衣那张可恨的脸,心想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再不拿热脸贴你冷腚,气咻咻大哼一声,夺门而出。
随着杂沓脚步声渐远,四周静下来,谢折衣雕塑般坐了一会儿,终于动了,拈起案边铜柄羽尘,耐心且细致地扫起香炉圈口上飞溅出的一点香灰。
绛萼上前来,往杯中添了些热茶,禀道:“董鉴通日前托人捎了口信,说无论如何要见娘娘一面。”
谢折衣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看来雍峤已找上了他。”
绛萼不解:“京城里财力雄厚的富商巨贾大有人在,娘娘怎料准这恭亲王定会挑中董大哥,还命他早做准备?”
“富商虽多,好拿捏的富商却不多。”谢折衣冷声道,“他江湖出身,一非皇亲国戚,二无官宦门庭做倚仗,这些年来虽也靠财力疏通了不少府门关系,但交情有限,关键时候那些精明之人绝对吝施援手,况且他的云霞居是京城第一大绸缎店,专营布匹买卖,无论怎么看,他都是雍峤最合适的人选。”
“那董大哥岂不是倒霉透顶?眼下置办冬衣,连户部都拨不出这许多银子,董大哥又从哪里凑呢?搞不好就是倾家荡产,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尽数付诸东流,难道,难道这差事就非接不可吗?”
“他不光要接,而且必须接!”谢折衣撂下羽尘,眸中掠过寒光。
绛萼一愣:“可若董大哥出了事,我们在京城就失了……”
“绛萼。”谢折衣打断她,“国库空虚,财源枯竭,内外艰苦,可再苦,也不能苦守疆的将士,此事若全然交给雍峤,他再找个无良富商偷工减料,云州苦寒之地,料峭凛冬,不知要冻死多少无辜兵士,我怎么眼睁睁看着这等惨事生?所以冬衣必须做,倾家荡产也要做!”
绛萼咬紧了下唇,眼中已现泪光。
“你放心。”见她如此,谢折衣软下声气,“舍了京城,我就让董大哥去江南帮衬启叔,本来天子脚下生意难做,以他的能耐,到了江南,天高皇帝远,更能一展拳脚。”
“奴婢不是忧心董大哥,只是为公子不值。”绛萼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声音却仍在颤抖,“您这般为了大雍,大雍却如何待你?如何待戚家?国库空虚,那雍盛又着了什么急?还有心思去赏美人跳舞呢!”
“这是你冤枉了他。”谢折衣道,“难道不是我撵他去的么?”
“撵他,他就真去么?”绛萼不忿,她更不理解的是,公子明明对皇帝存着那样的心思,怎能轻易把人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呢?
“怎么你也跟绿绮那丫头一般无理取闹起来?”谢折衣苦笑,吊起的唇角又很快垂落,“他不去,这般终日守着我缠着我,我又怎么脱身去见董大哥?”
“方才见圣……见主子那么大气性,小的还以为您真要去顾才人那儿呢。”油壁马车上,怀禄唏嘘不已,“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少废话。”雍盛额头抵着轻晃的厢壁,一副自闭的模样,“让你嘱咐任四季办的事儿都妥当了?”
“妥当。”怀禄回,“只不知范大公子那边怎么说。”
“不用操心,自有人带他来。”雍盛深吸口气,敛敛衣衽坐正了,挺起胸膛,微笑道,“朕瞧着如何?”
怀禄知他略有些紧张,忙竖起大拇指:“主子龙章凤姿,天日之表!”
“尽给朕灌迷魂汤。”雍盛笑容淡下来,就像乍然泄气的皮球,“脱了那身龙袍,朕也就是一个寻常人。你知道么?朕这样反倒自在些,就连呼吸都松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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