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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崔琚听她语气生硬,不由得一怔。
“他,他,”苏樱嗫嚅着。要如何与人说?那个隐秘的黄昏,她面对裴羁时本能的恐惧和不安,“总之不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崔琚拂袖。
苏樱定定神:“我先给窦郎君写信,阿舅帮我办过所,若是有变,我想办法回锦城。”
许久,崔琚点头:“也好。”
这一天风平浪静,卢元礼不曾出现,朝中也不曾有人出首,过所办好了,给窦晏平的信也送走了,至夜时苏樱紧紧握着玉簪,辗转反侧。
不可能去剑南的,卢元礼必定防着,锦城也是。当务之急是先逃出长安。可出去了,又能往哪里去?除非隐姓埋名藏起来,不然卢元礼总能找到,可她若是藏起来,又让窦晏平去何处寻她?
耳边又响起窦晏平的话:我已将你托付给裴兄,若有不测,你立刻便去找他。
裴羁,裴羁。苏樱紧紧闭着眼。不,不能找他,也许是错觉,但她总觉得,裴羁比卢元礼,危险百倍。
三天一晃而过,第四天崔琚上朝后不久,跟随的仆从慌慌张张跑回来:“夫人,小郎君,不好了,阿郎让御史台带走了!”
像头顶上悬了多时的剑终于落下,苏樱长长吐一口气。三天之期已到,卢元礼动手了。
“都是你害的!”刘夫人又急又怒,“备车,立刻送苏樱去卢家!”
“母亲不可!”崔思谦急急拦住,“当初若是不留她也就罢了,既然留下,如何能在这时推她出去?堂堂博陵崔氏,岂不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我这就去御史台鸣冤,父亲清清白白,谁能诬陷他?”
“你懂什么?”刘夫人怒道,“这些天你父亲四处奔走,根本无人援手,你以为只是卢元礼?说不定背后就是郡主府,还有遂王府!”
大笑声打断争执,卢元礼纵马直入:“好妹妹,我说到做到,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这三天他时刻提防,生怕南川郡主和窦家出手干预,结果风平浪静,他们分明是默许。从马背上探身,伸手来抱苏樱:“跟我回家吧,等你很久了。”
苏樱躲了一下没躲开,他热烘烘的手抓住她往马上拖,苏樱一个耳光甩过去:“滚开!”
啪!正正打在脸上,卢元礼笑意一滞:“苏樱,你找死!”
苏樱猛地一惊。
这不是她的做派。这么多年夹缝里求生存,她早已学会了怎么对自己最有利,从前的她不会跟卢元礼硬碰硬,不会让自己落入如此困顿的境地,从前的她,在南川郡主提出除掉卢元礼送她回锦城的时候,必然已经答应了。
刷!寒光一闪,卢元礼拔刀。
秋水般的刀身映出她疲惫紧绷的脸,苏樱突然意识到。
一切忧惧恐怖,困顿绝望,都只因为,她动了真心。
第18章
真心从来只是拖累,这一点,苏樱是从母亲的婚姻中领悟到的。
母亲第一次改嫁维持了不到一年,中山张氏的子弟,并不算无名之辈,母亲提出和离后也曾百般挽留,哪怕知道母亲那时候已经与裴道纯有了首尾。但母亲还是毫不留情地走了。
而裴道纯,迎娶时成了全长安城的话柄,和离时成了全长安城的笑柄,至今还念念不忘,甚至暗中调查母亲的死因。
卢淮,因为母亲被贬,贬谪途中染病而死,消息传来时母亲正在作画,她看得清清楚楚,母亲握笔的手丝毫不曾打颤。
谁动了真心,谁就是,万劫不复。
伸手,将长刀轻轻一推,抬眼时,眸中已带了盈盈笑意:“大兄,疼不疼?”
疼不疼,她的手还隐隐作疼。从前她并不会做得这么绝,她很知道自己的处境,很懂得怎么才对自己有利,只因为对窦晏平动了真心,竟连利害都忘了。可贞洁烈女经常是要搭上性命的。她更想活着。
卢元礼看见她耳上的水晶坠子,小小的水滴形,细银线牵着,她一笑,便跟着摇,于是她脸上唇上便染了一层光影,跳跃闪烁,片刻不停。那种无法呼吸的怪异感觉突然又来了,怔忡着,半晌才道:“不疼。”
那么小的手,那么软,怎么会疼?跟猫儿抓了一把似的,他恼的只是猫儿不听话:“好妹妹,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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