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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2页）

这一晚，又是宁谧的好夜。他闭上眼时，只觉黑暗如母亲一样，把他轻柔地抱在怀里，摇晃着、歌唱着。他什么都不必害怕，什么都不必忧虑，像小婴儿般睡着了。

次日一早，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枕头下的符咒，钻回厕所，开灯拍照。

同样的光照、同样的拍摄角度。两张照片对比。今天的照片，比昨天的照片，颜色又淡了一层，已经从水红变成了桃花花瓣那样的颜色。

张平安拿着符咒，坐在马桶盖上，心里的惊涛骇浪不亚于听到韩主任跳楼。

难道这两天的好眠，真的是符咒在保护它？符咒抵御了韩主任的侵袭，所以他没做噩梦？

不，关键的根本不是什么符咒，而是，这他妈难道不是一个无神论的世界？

张平安简直要昏过去了。

他找了个耳机袋，小心翼翼把符咒放进去，随身携带。

生活果然天翻地覆了。晚上，他非但不再梦见韩主任，其它七奇八怪的噩梦也不再做。白天，偶尔想起韩主任时，只要一摸挂在脖子上的耳机袋，韩主任的幻影就如同被无形的宝剑撕裂，再也不敢来了。

他吃得下，睡得香，不再掉头发。大家都说他神采奕奕，简直比刚进单位时还年轻。

张平安暗自心惊：这不光是有神论的世界，还真有驱鬼降魔的高人！

但也就是心惊，没进一步行动。这样的高人，他自觉着，是不屑于和凡人多有来往的。

直到那天夜里-

那原本是个睡得极好的夜，他突然醒了。

醒来后，他大脑异常清晰，一点儿没有半夜醒来的迷糊劲儿。出租屋泡在夜色中，家具都像泡烂了似的。衣柜油漆剥落、柜门开着，里面悬挂的一件件衣服，好像一个个被压扁的人。书桌白惨惨，上面堆满高高的书，台灯亮着，照着一本卷边发黄的书。桌子下，深褐色的地板膨胀、翘边，似乎还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张平安愣了很久。

这是他的出租屋。但他的屋里，没有那张书桌。那张书桌又怪又眼熟，看着好像……

张平安打开灯——灯虽亮了，屋里却还是阴阴的，好像灯泡用太久，落灰后的那种阴。张平安走到书桌前，凝神看着桌上的书。那都是他的书。高中的课本，各科卷子，每一页、每一行都写满了批注。他记得那时候，他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手指起茧子，茧子又脱落，然后再起茧子，再脱落……十几岁的人，手跟建筑工人一样。

他正翻着书，忽然小腿触到什么毛绒绒的东西。

他退后一看，书桌下面，蹲着一个人。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双和韩主任很像，但戴着自己学生时代大黑框眼镜的眼睛。那眼睛阴森森笑了。张平安惨叫一声，连退两步，撞在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