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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相信您的人品。”离春点头道,“不过,这些事情,如果传到大理寺官差的耳朵里,只怕不大好办。为了保险起见,我认为您应该自己向他们坦白。”
“这,”封乘云错愕,“他们查的是玉蝶之死,我看不出这两件事情有何关联。”
“死者是您的妻子,而您在外面又与红颜纠缠,情势对您不利啊。”
“馆主多虑了。”封乘云淡淡一笑,毫不在意,“他们还能疑我杀妻另娶不成?别说我与牡丹姑娘清白无虞,就算真有瓜葛,只须知会玉蝶一声,封府里便可多一个二姨太了。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妻子在世,也可以广纳姬妾,又何必害死她?再说,我并无意采撷几朵野花回家,只愿能与玉蝶一人长相厮守,举案齐眉。怎奈天不遂人愿……”
说着,眉毛又沉重地往眼睛上压下,脸颊的轮廓也显得益加脆弱。离春急忙安慰:
“您别又想起伤心事了。我就是不忍您在这样难过的时候,还要被官家人骚扰,这才好言提醒的。大理寺前些日子找乱神馆的麻烦,那位杜大人的难缠,”深深叹息,用力摇头,“我可是见识过了。劝您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啊!”
“可我听说,杜大人他是个断案奇才,不像不明事理的人。”
“正因为他太过明理了,性子才多疑啊。本想举几次我遇到的刁难为例,但前因后果牵扯太多,说了怕您听不明白,索性就说您家的事。他若在这里,听说您反对抓红翎回来,而这名女子又很可能就是凶徒,他便会认为您是有意包庇。”
“哎呀!这可真冤枉了!”
“他一定会厉声质问您,”离春的声音变得严峻,“‘你为何坚信,红翎不是凶手?难道,在你心目中,行凶者另有其人?’”
可能是腔调太像,封乘云真像上了公堂般惶恐起来:
“不,不是。这,这可叫我怎么说?”
离春幽然一笑:
“您不必紧张。我只是个巫婆,又不是审案子的。”
封乘云一楞,随即笑开:
“真有官老爷这样问我,我也只能支吾了。因为我明白,我的解释即使说了,他们也是不信。但若是馆主你,倒可能解我心意。”
“不妨说来听听。”
“那日早上,我见到玉蝶陈尸井边,顿觉天地之间一片昏暗。一群官差在我眼前来来去去,却仿佛离我很远。不知不觉间,我好像走起来,也不知要往哪个方向去,只是随便迈着步子。等我稍微清醒,发现自己已在刚才那间卧房中了。我躺上床,瞪着帐顶,很奇异地并不伤心,只是不知所措。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看见了玉蝶!当时真是欣喜:谁说她仙游去了?这不是还在眼前?她慢慢走来,我伸手去迎时,却掉到了床下,方知是南柯一梦。这时,终于隐约体会到——我妻子她真的离我而去了。思及此,立时从心底冲上一股愤恨,浑身颤抖,极想砸坏什么东西,甚至是自己。”封乘云两眼发直,瞪着自己手掌,状似疯狂,“到底是谁害了你?是谁害了你?红翎,是!一定是她!”
一直默立一旁的红羽,看得心惊,上前畏缩地伸手阻拦,却被一掌挥开。离春断喝一声“封、乘、云!”,这才震回他的神智,茫然望着身边两名女子,随后扭过脸去:
“抱歉,失态了。没吓到你们吧?”
离春毫不在意:
“我的胆子,倒没那么容易破的。倒是刚才直呼老爷名讳,失了礼数。”
“事急从权,不碍的。”自嘲笑笑,稍稍转过身子,“其实那一日,我的狂态还犹有过之呢,一心只想着怎么把红翎抓回来剥皮拆骨。就这样一直发疯,折腾到累极,才又睡去。这一次又梦见玉蝶了,却不是向我走来,而是背对着我,任我怎么叫,她也不应声,似乎在与我生气。醒来后懵懂不解,直至忆起一件旧事,恍然大悟。”
“旧事?”离春的眼睛,黑得深湛。
“那是玉蝶还待字闺中时。她有一名贴身丫鬟,自幼父母双亡,被卖到她家为奴。由于事主忠心,又聪明伶俐,让玉蝶的父亲收为义女。就这样,主仆二人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后来,在我追求未来妻子时,这丫头突然找到我,说了些在我听来很不着边际的话。我随口敷衍两句,想她就此作罢。谁知她见我不放在心上,竟翻来覆去,讲个不停。我急起来,就训斥了她。结果为了这个干妹妹,玉蝶可跟我赌了很久的气。”
“夫人还真是护短呢。”
“是啊。记起她那时的背影,与梦中见到的,竟出奇相似。想到这里,灵光一闪,觉得这两件事简直雷同!一样是贴身丫鬟,一样的身世坎坷,一样受玉蝶疼爱。以前责备了那个兰儿,被玉蝶冷漠相待;而现今我疑心红翎是凶徒,她便以同样姿态在我梦中现身……”
“您认为是夫人托梦,要您别冤枉了好人?”
“正是!”封乘云坚定点头,言语间透出欣慰,“我早说离馆主能懂得的。”
“所以,您肯定红翎没有杀人?”
“玉蝶这样暗示,自然不会有错。红翎既然是无辜的,离开封府就必有她的道理。再说,又没有真的签下卖身契,人家不愿意留在这里做事了,还找回来干什么?”
这一句说得万念俱灰,仿佛再无精力理会这些琐事。
“您有没有想过,夫人如果不是红翎害死的,那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我怎么没想过?只是心中一片混乱,不知该怎样去思考,只好反复回忆那晚的情形。可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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