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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盛夏不认识brown先生是谁,如果他问的话,余知崖大概会给他介绍这是严商的某某某合作伙伴,和严商有哪些业务上的关系。他向来不会敷衍严盛夏一些随意的问话,即便是在严盛夏十二三岁时,只要他问了余知崖就会告诉他自己在做什么,虽然那时严盛夏连董事监事都分不清。但这不包括私事。
严盛夏先问了余知崖吃不吃。余知崖说自己吃过了,不饿,严盛夏说那随便给我点个中餐好了。他说的“随便”,余知崖可不随便,拎回来一份清蒸石斑鱼、一份竹笋烤肉和六个扇贝。严盛夏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吃得津津有味,直呼比伦敦中餐馆好吃多了,说是早知道就来加州读书。
余知崖已经摘了金丝框眼镜,换了家居服出来,边倒水边问:“那当初怎么不来?”
严盛夏不过脑地说:“因为你在。”
余知崖不懂:“因为我在?”
严盛夏觉得有些尴尬,挠挠脑袋:“那不是,你结婚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让你看着了,而且我都和你说不用你看着我了……那什么,我要再来加州……”他自己都理不清,更别提要说清了,索性吐了下舌头,继续埋头吃东西。
余知崖被他乱七八糟的逻辑整得哭笑不得。他没搞清自己结婚了和看不看着他有什么关系,更没搞清和他来不来加州有什么关系。十岁的年龄差距大概和天堑差不多,难以理解。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仰躺在宽大的靠枕上,黑发向后垂散,松懈又疲惫。
严盛夏正在看手机里的游戏解说,各种音色音调混杂,像三个吹气乱叫的高压锅,钻入余知崖的耳朵。
真吵,他想,心里放松下来。
严盛夏是个安分不下来的人。余知崖没见过谁像他那样,有时画画还要放摇滚乐,他很怀疑严盛夏那些色彩斑斓的抽象画只是情绪的宣泄,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评论家嘴里“以天真纯粹的视角挑战这个世界的秩序”。
要么是他不懂艺术,要么是他不懂严盛夏。余知崖觉得应该是前者。
视频吵了十来分钟后关停,餐桌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会儿,声音安静下来,严盛夏赤脚走过来,好奇地看了会余知崖,单腿压在沙发上,凑近他:“你喝醉了?”
“没有。”余知崖懒得睁眼。他知道严盛夏离得很近,能闻到他说话时的气息。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有。”严盛夏咕哝着。他看到余知崖刚才放在餐桌上的水杯,走过去拿来,递给他,“喝水吗?”
余知崖睁开眼,盯着透明水杯一两秒,才接过来:“怎么对我这么好?”
严盛夏手肘撑在沙发靠垫上,大言不惭:“我一直对你挺好的。”他这辈子可就只给余知崖煮过泡面,别人都没这待遇。不过他又补充了句,“你对我也挺好的。”
余知崖笑了笑,伸手摸下他的脑袋,不置可否,继续闭上眼躺着。
他今天晚上有些格外得沉静。严盛夏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看上去余知崖说话做事都很正常,但闭上眼时嘴角眼角的位置就是和平时不太一样,隐隐透露出些许疲惫哀伤。
严盛夏画过太多张余知崖的画像,熟悉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和皱纹,知道他开心和不开心时脸上的每一根线条是什么样。
他想问“你怎么了?”、“和言言姐发生矛盾了?”、“还是工作上的事?”但又觉得自己大抵是没资格问的。余知崖有他的妻子朋友同学,严盛夏不是其中任何一个。
严盛夏于他是什么?可能前董事长的孙子、现董事长的弟弟,严商集团最小的少爷吧。如果要再加一个,大概会是厚脸皮主动粘上去的小朋友。
所有这些身份都让严盛夏觉得不满意,但又找不出更好的定义。他在余知崖身边趴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包里翻出自己的素描本,窝在一米多远的沙发角落里,画起了余知崖。
房间里只剩笔尖擦过瓷白纸面的沙沙声。
时间恍惚像是回到了几年前的万海。余知崖在书房办公,严盛夏在客厅画画,一切都是熟悉舒适又安静。
余知崖的眉头舒展开,连日来的郁结浮躁如同被流水慢慢冲刷走。
他没告诉严盛夏,他和方妙言离婚了,就像当初他没和严盛夏说过他和方妙言结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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