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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真的不行……」
像一隻膽小的兔子。夜幕中只有一輪清冷的月,映襯著車水馬龍的城市,她很久不再說話,江綏看了眼時間,然後問:「可以走了嗎?」
她頓了頓,「可以。」撿起地上的英語書塞回書包,校服上全是牆上蹭的灰,江綏想要提醒她,但是慢了一步,林山雪已經背起了書包,那就沒有說的必要了。
「走吧。」
江綏看著她,沒有看時間,也沒有具體的參照物,好像全憑感覺決定要不要走,那麼是要等什麼呢?江綏的疑惑沒有強烈到使他第二次問出來,點開手機照明,遞給林山雪,讓她走在前面。
一路沉默。
三樓吃飯的流浪漢已經睡下,火堆岌岌可危,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熄滅,林山雪見怪不怪。
「你經常來這裡?」
通常被問這樣的問題,被提問者都會順勢解釋原因,但林山雪只是嗯了一聲就不再繼續往下說了,江綏沒有追問。他善於把控人與人交往的距離,很少會讓人感到不快,但他不喜歡長時間與人相處,他感到很累。
即使燈光再如何熱鬧,夜晚的街道還是冷冷清清,路邊的商店都關了門,車輛飛馳而過,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江綏問林山雪家在哪裡,指了個方向,與江綏家相反。
「那麼,」林山雪說,「就再見了。」
她說她經常這麼晚回家,附近治安很好,不會出什麼事,但江綏還是隔了一段距離跟在她身後。
就送一條街,如果下一條街熱鬧起來,他就離開。跟著她走了三條街,然後拐入一條小巷子,江綏不知道鬧市區居然還藏著這樣的地方,亂扯的電線,被塗鴉的牆壁,肆意橫流的污水,亂七八糟的自建房,好像是被城市遺忘的地方。
燈光找不到的地方,五六個少年歪歪斜斜靠在牆上,口中吐出白色的煙圈,本就不寬敞的道路被他們堵住,江綏沒有多想,走上去牽住林山雪的手腕,從他們中間穿過。
順著小路一直走,再一轉彎,前面豁然開朗,很多小販聚集,周邊的燒烤店、飯館、棋牌室人聲鼎沸。江綏停下,放開林山雪的手,看見林山雪在很認真地打量他。
「怎麼了?」
寬大談不上設計感的校服穿在江綏身上像為他量身定做的,少年最適合運動風,獨有的清澈與銳氣。林山雪垂下眼眸,搖搖頭。
林山雪說她家就在附近,他可以走了,江綏眉頭輕蹙,道:「高一不是很早就放學了嗎?以後早點回家。」
「高三要上晚自習的你,不也出現在這裡了嗎?」她抬頭看他的時候,眼睛裡有股莫名的執拗,好像在較勁,如果你不說的話,我也不會說的。
江綏避開她的視線,林山雪便再次和他道謝,轉身離開。她走在混亂的燈光下,周邊是小販吆喝的嘈雜,酒後高聲的胡言亂語,麻將碰撞的咔噠聲……她一個人背著書包,好像很沉重,江綏覺得她的背影很孤獨,但這一次,他沒有上前。
她好像很希望能和別人說點什麼,但江綏在非必要的時候通常沒什麼表達欲,況且還是和一個陌生人。林山雪離開前沒有和他說再見,江綏也不打算再去爛尾樓,他們都確定不會再見,但才第二天,江綏就在學校里見到了她。
是中午放學的時間,所有學生湧出教學樓,奔向食堂,奔向校外。江綏出來的比較晚,空曠的操場上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影,林山雪拿著刷子,提著四五十厘米高的藍色垃圾桶緩慢穿過操場。
走在江綏不遠處的女生看見了林山雪,同樣疑惑,問身邊的同伴:「那不是你們班班花嗎?提著垃圾桶幹嘛?挺髒的。」
「哦,她啊?是挺好看的,就是成績太差了,要不然也不會因為沒穿校服扣分,被我們老班罰洗垃圾桶。」
「好慘啊。」
「誰說不是呢?快點,再不跑食堂湯都不剩了。」
在成績決定懲罰輕重這件事上,林山雪並沒有異議。不止是懲罰輕重,某一天午休回來,她發現自己的書包上被灑了油膩的湯水,問了一圈,要麼說不知道,要麼沒人理她;交換批改的聽寫被少算分,以至於被罰抄,或者發下來的作業被扔在地上,封面有幾個腳印……
這些事情偶爾會發生,她相信同學不是故意的,只是沒有人在意她。所以沒有人會因為不小心弄髒了她的書包而道歉,沒有人會仔細看她的聽寫,沒有人會幫她撿起掉在地上的作業……成績不好,話不多,在班裡是透明人的存在。
即使是成績不佳、調皮搗蛋的學生,在和班級第一說話時,語氣也會自然的低下三分。這些是很普通的事,林山雪覺得她不應該難過,況且是她不穿校服在先,被罰洗垃圾桶也無可厚非。
「我幫你洗,你先去吃飯。」
林山雪還沒看清是誰,手中的垃圾桶和刷子就都被搶走,她呆呆地看著那道陌生又熟悉的背影,脊背挺直,步履穩而快,隨風而起的衣擺宛若翩躚白蝶,吹過他的風帶著山澗清泉的氣息,汩汩陽光在他身後流動,林山雪眯了眯眼睛,過分的耀眼。
垃圾桶沒有套垃圾袋,隨意的扔進去,一天結束後值日生抬到樓下,一股腦倒進垃圾房,底部粘著用過的紙巾,還有些粘膩的東西,桶壁上有漆黑的斑點。
桶在水池裡接水,江綏用洗手液洗了很多次手,見林山雪還跟著他,便道:「你看著一下,我去買副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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