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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开头难。此话对於这种事也适用。头回瑾娘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第二回竟然也没那麽痛苦了。大概是高渐离不在此处,她没有太多心理压力,至最後,甚至还有些微的快感。她闭着眼睛,汗在额头上淌着。
如果这个抱着她的人是高渐离……
如果荆轲不存在,嬴政也不存在……
如果他们还在宋子城中……
最後嬴政喘息着伏在瑾娘身上,犹带些凉意的手探向她的小腹,轻声道:「阿靖乖女,给朕生个女儿,跟你一样漂亮的公主,朕将赐她一个郡做嫁妆。」
瑾娘虽心神恍惚,听闻此话,心内也是一沉。她还未曾想过生儿育女的事情。若她真的生下了嬴政的子嗣,恐怕和高渐离便再也没有可能了。嬴政这人也真有意思,他求长生不老,又要子孙遍地开花。
夜已更深,嬴政将瑾娘抱起来,回了就寝的地方,却并不是他第一次幸瑾娘时所宿的宫室。嬴政解释道,是怕刺客在其中埋伏,故时常会换地方睡觉。
瑾娘想起不知在哪里的一本史书上看到,说秦始皇「行踪诡秘」,把眼前这个人跟「诡秘」二字一联系,挺冷的笑话,可是她还笑了出来。始皇捧着她的脸道:「阿靖,你就这般笑着最好看。朕知道你是开心的。」他又说:「待朕得了长生不老药,分你一半,让你永远不老。」
秦朝的男人也爱说些甜言蜜语哄女人开心麽,即使他身为天子?瑾娘不愿去信,只作是嬴政意乱情迷时胡乱许下的诺言。她说:「多谢陛下厚赐,只怕妾没有这个福分。」不愿去看嬴政,她阖上眼睛,没多说半个字。
嬴政开心地盼着徐福将长生不老药带回来,转眼间,又到了冬天。
寒冬并不好熬,两千年前的咸阳还要冷上许多。每天,咸阳城外的道边都有冻饿而死的尸殍。首都如此,其馀地方更不用说了。
在瑾娘的印象里,冬天就是咸阳城里永远铅灰色的天空,树木一律只余黑色的枝桠,将天空割裂成几块,筑弦因严寒,声音凝滞,连高渐离这样的高手,击筑时都多有荒腔走板;宫墙,屋顶,复道台阶和瓦当俱是阴惨惨的颜色。
宫室中为取暖而生火盆,火焰熊熊,看着倒也热闹。入夜後,宫娥常围坐在火盆旁闲聊,有的乐师还会取出乐器来鼓乐,倒也惬意。
高渐离便是在这群宫女中格外受欢迎的乐师。他虽然目盲,却生得好看,脾气又好,只击筑,有时唱歌,从来不多废话一句。瑾娘如今身份不同,是为夫人,自然不好和宫女们挤坐在一起凑热闹,只後来听宫女说,高渐离击筑後,常问一句:「靖夫人可还好?」
他定然关心瑾娘,却不肯与瑾娘独处,更不愿亲自去问瑾娘。
一日黄昏之时,瑾娘正坐在廊上的火盆边取暖,见一宦官走过,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木制的酒樽和盐盬等物,不由好奇拦住他问:「宫中防火烛,大人为何还用木制的器皿?」
宦官回答:「靖夫人有所不知,这是送去给乐府高先生的。以前给他用铅制的用具,谁知隔天去收时,全都不见了。他是个瞽人,问他,也不说,我们再给他拿一套,又不见了。算起来,被他扣下的铅皿,少说也有二十斤了。我们都没奈何,只好换了这木制的,他就算丢到火里烧着玩,也随他了。」
瑾娘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险些踢翻地上火盆。她说:「这些东西,我给高先生送过去。」
宦官连忙赔笑:「下仆怎敢让夫人——」话没有说完,早被瑾娘夺了托盘去,沿着走廊走远了。
瑾娘怎麽就没有想到,原来这酒器餐具是铅制的!高渐离留下那些铅做的酒杯定然不是为了搞收藏……她心里发慌,又暗自庆幸,也许她可以阻止得了高渐离。在秦宫中,除她宋瑾,又有谁能与高渐离相熟如期?
走到高渐离居住的院落之外,又听到他在击筑,偏偏还是《琴师》之曲。瑾娘砰的把托盘掷到地上,踹门进去。高渐离背对她击筑,听得这麽大的动静,才少停动作,偏头道:「粗手粗脚。」
几日不见,他倒是学会了用老爷腔调埋怨人。
「藏在哪里?」瑾娘也不废话,直言问道。
听到是瑾娘的声音,高渐离有点慌,竹板碰着弦:「靖夫人……你……你……」
瑾娘没跟他说话,走近房中,四处逡巡。高渐离看不见,藏东西的手段想必也不会多高明。她前世古静玩密室逃脱游戏可是战无不胜的,找东西岂会难得倒她。
「靖夫人……瑾娘,瑾娘,请你离开,如今你是妃子,一个人来这里,叫人看见不好……」高渐离低垂着头,紧紧握着筑尺,却没有动,只喋喋劝她离开。
「你将那些铅的杯子碟子碗都弄哪去了?」瑾娘跟抄家一样乒桌球乓把高渐离乱如狗窝的住处翻了一遍,脏内衣袜子倒是不少,却不见那些器皿。
「他们都没有跟我要,你凭什麽过来索取……瑾娘,你不是这样的人,请你快离开,免得教人怪罪。」高渐离捧着筑背对着瑾娘的声音,筑尺再度击弦,换了支曲子。瑾娘心里一动,她突然静了下来,仔细听着高渐离的筑声。
就音色而言,她绝对是个中高手,因为她曾经是靠编曲吃饭的。高渐离弹的曲子不重要,只是那声音……高渐离看不见,但听瑾娘那边没了动静,他边击着筑,边竖起耳朵留心瑾娘,猝不及防的,脚步声骤至,他只觉一股大力从他手边夺走了筑,然後又听见筑被翻了个面的声音。<="<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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