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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的时候二十六岁,二十六年的人生均在一方小院中度过,她不懂人心险恶,不知世事诡谲无常。她千年的固执与执拗,守着的,也并非爱恨,而是一个随口而出的诺言,一个虚无的妄想。
她自己长大,自己找乐子,自己温暖自己,自己为自己御寒……跌跌撞撞的长大,孤孤单单的成人。这也算是一种无拘无束,任性妄为,肆意长大。
“王妃,你为何不惩处青蔓姨娘?”
宁安看向柳风,见她不甘又不解,微微一笑。“因为不能。”宁王废了口舌,专门同她讲了四大家族,又同她说了皇上的难处,是为何?“青蔓姨娘身后是太子妃,汪氏一族,若是我真的惩处了青蔓姨娘,反而是给汪氏一族难的机会。”这个亏,只能她自己咽下。
“可是王爷——”王爷明明说,一切全凭王妃做主。
宁安摇头,“若是真的想惩处青蔓,又何必多此一举说上一句,一切全凭我,生死不论。”她已经不是曾经不通世事,想法单纯的宁安了。
宁安在心中轻叹,青蔓便是私生女又如何,只要礼部侍郎认可她一日,她便不可以动她。她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喜怒,还要考虑自己的家族。幼弟青宁不知如今怎样了,远在边塞的父兄也不知道如何。她不知道要如何保护他们,也不知道要如何提醒他们,四大家族虎视眈眈,意图暗害他们。
一曲完毕,梅卿脸上堆着笑,云髻半亸,衣衫敞开,酥胸微露。她走到宁王身边坐下,三杯酒落肚,春心动。
“王爷,梅儿的舞跳的可好?”她靠着宁王,拿着酒壶倒了一杯酒,自呷了一口,剩下半盏,送到了宁王的唇边。
宁王看了她一眼,抬手推开酒杯。
“王爷?”梅卿笑容一僵,拿着酒杯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讪讪一笑,将酒杯放下,挥手屏退了此后的人。“王爷,不早了,咱们歇息吧。”她的手放在小腹之上,小腹暖暖的。大夫说了,若是她今夜与王爷同房,定能有孕。
宁安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小厨房烧水沐浴。她坐在木桶里,细细梳着头。“芍药,让你去府上看宁青,宁青可还好?”
芍药捧来花瓣,撒入她的木桶中。“宁青少爷怎么说也是嫡子,萧姨娘便是苛待也不敢明着苛待。”
宁安的眉头一蹙,“那便是有苛待了。”
芍药苦笑,“萧姨娘当年怎么对您,如今便是怎么对宁青少爷。”不过是不请夫子教他读书识字,将他教养的胆小怯懦。“前些日子,小少爷去学堂了,可完全更不上。”萧姨娘为此了好大一通火,指责小少爷不肯好好学,还写了一封信给老爷。她还是当着府中所有下人的面骂小少爷的,丝毫不给小少爷留脸面。
飘桂看着宁安,试探性道,“若是我们能将小少爷接来便好了。”姐姐养着弟弟,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王爷那边——
“不行。”宁安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不能落人口实。”这并非将宁青接来的事情,还设计到萧姨娘所在的萧氏一族,涉及府中的其他即位姨娘,甚至于宁王。以她夏侯嫡长女,又是宁王妃的身份要求,宁王定会应予,可其后的家族连络,她不得不考虑。
飘桂道,“王妃,您与王爷是夫妻,何必分的如此清楚明白。”
宁安捞起一捧水,泼到肩膀上。“明明白白才好。”明明白白才会无亏无欠。无亏无欠,才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走。
梅卿姨娘处绣帐鸳衾,柔情缱绻。
宁安躺在床上,为父兄幼弟愁苦,若是可以,她只想亲自去一趟边塞,与他们说个清楚分明,可后又一想,便是去了又如何,父兄会信她所言吗?这一想,便有又是一夜难眠。梦中具是上一世,通敌卖国罪名落实后,官兵入府抓人的场面,以及她又苦难言,又冤难诉的悲屈。
这一夜,难眠的不止宁安,还有青蔓姨娘以及雪姨娘。雪姨娘有孕,青蔓不得不将梅卿推出。梅卿目前还是向着她的,若是梅卿得宠,有了身孕,于她而言,也是有利的。实在不行,便在梅卿生产时做些手脚,留子去母。青蔓面上蒙了一层寒气,她坐在桌前,双手紧紧握拳,心中已经生了杀意。
雪姨娘的胎出了问题,她悄悄请了大夫,大夫号完脉,又询问了她的睡眠,身子上的症状后,只是连连摇头。“催孕而来的孩儿,如何能健康,脉象微弱,饮再多的保胎药都保不住,不如趁着月份还不大,尽早落胎。”
“落胎,如何能落胎。”雪姨娘红了眼,“我费尽心思才有的孩子,如何能落!”她与其他人不一样,她并没有显赫的家世,甚至连娘家都没有。她不过是一个被卖入青楼,还未接客的清倌。若非宁王与太子打赌输了,她如何能够一步登天,入了宁王府。在入宁王府之前,她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他们叫她“雌儿”。
她能走到姨娘的位置,一步一步,步履维艰。只有孩子,才能让她稳固在府中的地位,才能让旁人高看她一眼。她如何能落胎!
大夫摇头,“若是不落胎,恐危及性命。”这个孩子,恐怕今夜都过不了,脉象已经近乎无了。
这位大夫是京中有名的女科圣手,姓袁,四旬左右,面庞白皙相貌伟岸,目若朗星炯炯有神,三绺长须垂至胸前,仙风道骨,潇洒飘逸。
“姨娘好好思量思量,最多四日,若是四日内不落胎,恐怕姨娘的性命也难保。”袁大夫从小门悄悄地来,静静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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