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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镯放回盒内,并不收下,笑晏晏的拿了一个荠菜花鸡蛋塞到庾立手中,“庾师兄这么大的礼,我可没甚好的回礼,只有拿这阿母煮的鸡蛋来借花献佛了。只是这礼,七娘可不敢收,还待将来留给七娘的阿嫂呢。”说着便将盒往庾立手中推送,“况且,原先已同庾师兄说好了的,七娘想要的是几盆独占春。这时节开得刚刚好,摆放院里也好屋里也好,正好妆点,庾师兄是忘了吗?”
庾立将她推送过来的木盒及鸡蛋放在一边的桌上,忽然正色起来,“想来义母也已知我被调任平凉郡的事,年内就要赴任,最晚一过中秋便要动身。”刚听了个开头,穆清头皮开始阵阵麻,大约隐隐能猜到他后面要说的话,果然,他又接着说,“不知七娘可愿与我同去,若是七娘愿意,还请义母能成全,放心将七娘交于我。”
6夫人长舒了一口气,好像终是等来了这一句似的。“阿母哪会有不放心,你原是最妥帖不过的。你们两又是从小一处长大的,早该如此,七娘年纪小,白耽误了你这些年。只有一样,你须得去正经禀明了你阿爹,再诚心告知了七娘的亲父母,一应礼数都要周全,不亏待了我的七娘便是了。”
阿柳在一边喜不自禁,眼角闪出了些水光。穆清心中急乱,有些话不能当着6夫人的面说,只急着出门,阿母和阿爹不会同去,趁他还未向阿爹禀告,与他好好的说清楚。
一直到车马出,穆清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也不叫阿柳跟着,打她去前面载物的马车上坐了。庾立只当她是小女儿的羞怯,一边生出了点悔意,只怕自己当她面说的话有些孟浪了,吓到了她,一边又因得了义母的肯,心下狂喜。
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城,穆清独坐车中,考量了一。按理说,他确是良配。自己并未入得余杭顾氏的族谱,虽十二年来得阿爹阿母的宠爱,说到底只是收养在身边作陪伴的,根底依然是吴郡顾氏的一名庶之女,就出身而言已是高攀,难得他不嫌更是呵护有加。他虽说已无大族倚靠,毕竟系出名门嫡传,又才刚从正六连迁两级至正五,才华横溢,官运亨通,将来是可盼可依的。
再者,她从小放纵随性惯了,不说阿爹阿母,即便是庾立也是一向纵着她,不多加约束的。以后无门庭束缚,无阿翁阿家侍奉,庾立待她如何,顾府上下多年共睹。若是没有那人出现,此生必定就是他庾立了吧。
可是如若拒了他,如何对阿爹阿母解释,如何对得起他十来年的守候。只怨自己平日贪恋他如父兄般的纵容宽柔,时常与他混在一处嬉笑欢闹,没有为他着想过,白白误了他那么多年。如此越想越愧疚,忍不住抬手撩起雕花镂空的车窗上悬的素纱帘向外看去。
原以为庾立的马会随在车边,没想到撩起帘,看到的却是让她心中怦然的坚定的侧脸,宽厚笔直的背脊。杜如晦正骑行在她所坐的马车一侧,随意地四处望着。许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他侧头隔着镂花车窗微一颔,算是招呼过。果真守约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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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妒念酿深怨(一)
当日戌时,杜如晦果然往漪竹院探望穆清。因不便在她屋中久坐,只选了院中一座凉亭内坐着。亭四周绿竹婆娑围绕,亭内中间有一尊石桌,并四个加了锦垫的腰鼓形石坐墩,桌上随意摆放了一局棋,两人坐着随手落着棋,阿柳在亭内点了两盏青瓷骑兽烛灯,置了小风炉煮着茶。任谁看来,都是穆清同杜如晦在下棋聊谈,阿柳在一边随侍,并无异常。
穆清让阿柳将那夜的事,仔仔细细毫无遗漏地向杜如晦讲述了一遍,也提及了自己的怀疑。杜如晦凝神想了一刻,捏了一粒棋,闲闲的敲落。
“阿柳,那夜你家七娘落水前,有人用力挤过来,挤得人群散乱,你可曾看清那人的长相?是否认得那人?”杜如晦问道。
阿柳默想了一回,摇了摇头,“不曾看见。”
“那后来,前来传话的那小厮呢?既是顾先生遣去的人,理应是他身边惯常使唤的小厮才是。”
“却是个生脸。”阿柳非常肯定的说,“阿郎身边使唤的人不多,平日里都是熟稔的。”
“这便足以证明,七娘落水,的确是有人故意为之。先头有人将人群挤乱,大家涌动起来,目的是将阿柳同七娘离散开。随后并不给阿柳时间去寻七娘,立即假传了顾先生的话,支使阿柳先回府准备,意在确保七娘落水的时候,无人搭救。就如七娘所说,河道边都是石围栏,想要意外堕入河中并不容易,那人是看准了一处无围栏的缺口,乘着拥挤,将七娘挤进那处缺口,再推入河中。”杜如晦的分析,让阿柳和穆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下悸然。
“亏得阿爹想要提早回府,差人来寻我不着,又回府去寻,也亏得落水时有人现了,更亏了杜先生与庾师兄及时相救,不然七娘哪还有命安坐于此。”
杜如晦笑道:“叨天之幸罢。”
阿柳在一边又急又气,“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的,竟敢谋算着人命。”
“那日在河边救上七娘时,便觉得这落水落得蹊跷。翌日来探七娘,听阿柳说了当时的情形,几乎能肯定此事是有人蓄意了,遂赶回落河的地点,验查过一番。七娘可记得,当夜除了顾先生和带出来的那几个仆从,是否还有其他认得的人同去观傩戏?”
穆清接过阿柳递过的热茶,顺手又递给杜如晦,“杜先生喝口热茶罢,春寒甚重。是否有其他认得的人,还容七娘细想。”
杜如晦伸手接过小茶盏,手指无意触碰到她的指尖,只觉一片冰凉,便不肯接那茶盏,顺势推送回她手中,与茶盏一道递送回去的,还有他手上的暖意。穆清的脸立时就被风炉的火光映得通红,直到阿柳再递过一盏热茶,两人才收了手,各自低头喝着茶。
静默了一阵,穆清的神魂俱又重回到这小小的亭中,答道:“还有,长兄及二娘。可在我离开阁前,长兄已被同僚请去说话,只有二娘和几个仆妇,除此,再无其他人。”说到顾二娘,穆清心中一动,搅得有些隐痛,“虽说,平时并不交好,时常有口舌之争,毕竟都是年纪相仿的,是断不能有这番歹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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