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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山高水远之叁 布包探秘（第1页）

“维权过程中，研究生妹妹有礼有节的言行与出色的情绪控制，令人钦佩，也没有借势漫要价。一个不受外界干扰的缺是智者。”

深夜静坐在办公室里，程家庚微信上刷到妹妹对一位车主的点评。是的，这位女士不贪不痴，清醒地清楚要的是什么。瑶叶也是这样的人，先前太阳能科普现在西部乡村教育，公益社会的人生一以贯之。而东升痴迷旧物乐此不疲，亦过得明白活得舒适。那岳勇岳大哥呢？想来a面的他激情工作时是幸福的，而b面的没有受得住外界诱惑的他，内心里或是纠结痛苦的吧。最近，听到了岳大哥被原人大主任易恩道举报的消息，倘若属实，他的人生画卷还将是变化的。而要是被牵连到，那自己五十四年的人生也要改写吧。

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经过左手边靠墙摆满书籍的书柜，走到对着启秀北大道的西窗前。路灯下，有一伙打勾级扑克消遣的人们。大道上四个警察在查酒驾，又一个心存侥幸者被拉下车来。看着那个没有自控力的饮酒者，程家庚哼了一声，回过身，再次走到书柜前，在那套传统文化丛书里抽出一本，随意翻了翻。这些书看了好几年了，老是拿那些经典句子或故事去教导别人，而自己仍朽木难雕，还没有个大彻大悟的收获。

突然，程家庚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看到一扇书橱门上露着一条指长的红布。鼻翼翕动了两下，弯下身子轻轻推开橱门，双手捧出了那个解开过多遍的红色粗布包。起身两步，把红布包放在了办公桌上。

凝视片刻，一角一角地掀开红布，露出了一个长方形黑旧木匣。摸摸木匣的上面，又摸摸两侧，拉开推拉板，一本尺长的黄色纸张的线装书出现在面前。封面上右侧装订线处，竖框内四个大字程氏族谱。

瑶叶微信中曾给自己留过这样一段话你今走过的路，千百年来世世代代先祖们都已经走过了。你只不过穿着新鞋，重复他们的路而已。只能没有愧对先祖，是个有骨气的子孙，可是你仍然没有走出我们家族的河流。

这个珍放了将近四十年的红布包是奶奶留给他的。遇到波折困惑时，他会解开这个红布包，让自己重新打起精神。取得成就时，也会解开抚摸一番。今夜，他决定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地读一遍这本厚厚的谱牒，看一看，自己这个上市公司老板和省政协常委，是不是真的没有走出家族的长河。屋里闷热，如往常般开着窗子没有打开空调。从桌上抽出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滴，摩挲着翻开了书册。

起始为序，为程姓由来

“我民族始祖母华胥，领先民开渔猎农耕以生。与火祖燧人氏生子伏羲。伏羲与女娲生子少典，少典之下黄帝、昌意、颛顼、穷蝉、重与黎等。周宣王时，重黎裔孙程伯休父有功被封与程邑，以封地为姓，此下程姓之最大由来。“程”字于甲骨文中若一人跪于土台，向禾神祈祷五谷丰登之状，盖我华夏先民初念也。”

序后正文，乃是一条明晰的宗族血脉世系记载。每一世先记其所娶妻氏，再记其子。至于临近百年，各支系更为详细庞杂。

“一世伯符；二世廪丁；三世仲壬；四世子臧；五世休父，部族由程邑西移至西周都城镐京；六世仲庚、仲辛；七世黑肱……四十四世牧，左司马、青州刺史。

四十五世元潭，生于东汉延熙乙丑年。东晋大兴二年仕元帝，七十八岁为新安太守。元潭被奉为新安程氏始祖，我家乃元潭祖后人。四十六世；四十七世冯；四十八世孝丰……一百零九世瑞雪；一百一十世耀庭，一百一十一世家庚。”

…………

末页结语

“自周成王年间先祖立姓至今，凡三千年百余世，我家祖上英才辈出。

路遇孔子倾盖而谈之程叔泽，舍身救赵氏孤儿之程婴，晋国六卿之程郑，隶书创造者程邈，曹操谋士程昱，唐朝开国名将程知节，北宋宰相程琳，宋明理学奠基人程颐、程颢，清篆刻家画家程邃，清戏剧家程长庚等，皆为社会贡献了我家之力。亦衍生诸多宗祠通用联‘祥云瑞日，玉色金声’、‘重黎聪哲，休父疏支’、‘衡阳主簿，河洛渊源’与‘揉春为酒，剪雪成诗’等等，广为美谈。

夫我村之由来，元潭祖之后，一支先祖复回河南。至宋末，八十一世祖三兄弟为避战乱迁来柳城。长兄大度居于本村，老二居于安津县茨头堡程家楼，老三居于运河西岸之邻省东桥县。迫于生计，三兄弟分居两省三处，弘扬族人美德，农桑为本，赡老哺幼，团结进取，故祖业日盛，人丁兴旺，至今我村程氏后人已逾七百七十九人。

作为中华大家庭一员，族人现主要分布于豫、皖、鲁、湘、川五省。吾辈系程氏后人，无论为官为民为工为商，盖追老祖谋生之艰辛，以继先人之美德，扬光大族人之精神，继往开来，恳期有功于祖国，有功于社会，以光旭我三千载程氏家族。

因我村大谱八年前被毁之一炬，故此次修谱，近联安津县与东桥县族人，远联津团泊洼、山东即墨和河南洛阳等族人，调查范围之大，历时之久，望持书者慎存。

一九七七年十月

合上家谱，闭上眼睛，程家庚两臂撑在桌上，双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皮。

“当屋哎地当炕，春来秋去赶路忙。

风霜里爹哎雪雨里娘，一地强种万世儿郎。

踩俺的有鸡狗哎，食俺的有牛羊，一茬儿比那一茬儿根儿壮。

千年寒星明哎，万年残月亮，草命赖又长。”

他哼起了幼时爸爸教唱的歌，也想起了田地里各种熟悉的草青麻、白茅、地黄、香艾、飞蓬、白头翁、车前草、大刺盖、灯心草、扫帚菜、含羞果、地仙花、荠荠菜、地胡椒、婆婆丁、青青菜、三叶草、满星、狗尾草、千人踏……这些草自然造化，千姿百态。这些草吸收了日月精华，可做菜、入药、喂养牲畜、编织和观赏等。这些草匍匐大地，无处不在。这些草生地养，春风吹又生。

万俱寂中，一代代先祖的形象浮现在眼前。在那一张张柔软的宣纸里面，他看到了先祖们的足迹，听到了先祖们的呐喊，嗅到了先祖们的气息。是的，妹妹的没有错。今自己走的路，世代先祖们都已经走过了，自己仍然行走在家族的历史长河郑谱书上，自己不过就是“一百一十一世家庚”八个字的符号。家族尚且如此，泱泱社会中一个人更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程家庚再一次站起身来，移步到西窗前。窗外启秀北大道上没有了车辆，只有微弱的路灯还在亮着。照耀着长夜，等待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