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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霏字字咬得清晰,平常得像在复述自己的本性:“这些全是我的罪孽,主教还有什么想审的。”
五年来,许多人来过这里,将怀霏剥皮问骨,而刻在他骨头上的只有这一句无根无源的回答。
荀听盯进他无神的眼眸里,想起了祈福老妪那声颤抖的“苦衷”。以及系统信息上那一句“他已经无法同罪孽割席”。两者矛盾地碰撞,让荀听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无奈,他问道:“你这句话里,有几个字是真的?”
怀霏道:“字字属实。”
“属实?”荀听说道,“若你所说不假,又为何拒绝法律司的取证?”
法律司不是没有派图特信徒用神赐对怀霏的大脑进行过验谎,奈何怀霏是乜伽女神的化身,可畅通无阻地使用主神所有的神赐,若不经他同意,任何下神的神赐想要侵入他都是难事。
怀霏说道:“法律司需要一个结果来判罪,只要这个结果是真的,又何必在乎其他。”
“那……我呢?那你弟弟呢?”荀听蹙眉,说道,“你是什么人?被杀的又是什么人!怀梵与我难道只配知道一个不明不白的‘结果’?”
怀霏仍旧不动声色地看着荀听,卧蚕上的红痣十分刺眼。
恍惚间,荀听觉得支撑着怀霏身骨的不是踽踽独行的固执,好似是一种源于深处、无法诉说的麻木。二人对视沉默,直到怀霏松开了铁栏,铁链撞响,他默不作答地转回身去了。
“你慢着,”荀听把千言叹作一口气,只说,“我今天来,不是纠结真相如何的,是替人转交东西的。”
怀霏驻步,偏过头来,只见荀听从衣怀中捞出一滴着柔光的圣泪。
为期两日的圣泪沐浴结束后,荀听专门查过“十四日大降霖”。这仪式为怀霏开创,最初的仪式感并不繁重,以倾听民声民怨为初衷。当时的怀霏还只是少年储君,却一人撑下了届的整整十四天圣泪沐浴。听说此仪式反响非常,晟国便将它延续并保留了。
怀霏对这东西并不新奇,他想要随时便可以凝结。
“这是一位老婆婆为你祈来的……不,应该说是你的三百零一位子民为你祈的。”荀听说道,“他们让我转达你一句话……‘怀霏殿下,你受苦了。’”
“……”
怀霏的神态凝固了起来,像一尊雕塑般立在原地。
落魄的青年人像忘记了圣泪该如何递接似的,忽然无措了起来。
最终,还是荀听越过牢笼,将它放到怀霏手上的。
他懵怔空洞的眸池里透进了一束圣泪的柔光,勾勒出一个意气风的少年影子。
默然许久后,他的眼中水光微荡,陈年寒冰碎了开来,水面之下,包裹着一场无声的、翻涌的宣泄。
荀听无心去旁观怀霏作何反应,将老妪的话传达之后,他便离开了。
“怎么样?”弥尔蓝依靠在走道的墙上等他。
荀听摇了摇头。
荀听驱散了跟随着他的佣兵,待到无人的地方边走边问她:“你知道怀霏……有一个舅父吗?”
“是有一个来着……之前的王后,哦,也就是怀霏怀梵的母亲,她出身于斯图亚特家族,她有一个亲弟弟叫以利沙·斯图亚特,按辈分来说就是怀霏的舅舅。不过他早就死了……这是多久远的事儿了,你问起他做什么。”
“死了……”荀听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听说以利沙曾在鼓婆区权势滔天,垄断了所有的奴隶公司,后来怀霏要整治鼓婆区剥削奴隶的体制,联合涅肖等几位主教揭以利沙滥杀无辜、残暴成性,给他整到监狱里去了,之后他便死在了牢中。”
“……”荀听道,“听怀霏的意思,他与涅肖、以利沙以前的关系好像十分亲密。没想到现在这样物是人非了。”
“嗨,他们真要在政局中掐起架来,那点小感情算得了什么。今天耳鬓厮磨,明天就该割鼻刮耳了。”
荀听不解,这巨大的产业定然不只是以利沙一人受益,于是道:“那斯图亚特家族就没做点什么吗?”
“王后在家族话语权很重,她不声,就很少有人敢说话。”弥尔蓝说,“而王后又是站在自己儿子这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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