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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周兮的庶长子丢了。
同一日,摄政王妃救下了一个浑身烧伤,断腿乞讨的姑娘。
明知摄政王在湖阴城县,严查拐卖诸事,依然行拐卖之事,幕后之人,当真是嚣张。
“陈秋晖没丢。”蓝姑姑对宁安道,“送走了。”他是薛媛媛的孩子,亦是陈周兮的污点。陈周兮本就是心狠之人,一个已经废掉的儿子,与其养在身边,不如送归京中,当一个活生生结党改户籍的证据。至于日后,有大义灭亲的贤名在前,便是有人觉得他心狠手辣,也不会明说。“薛媛媛从教司坊脱身,又该换了良民户籍,其中牵涉到的人不少。如今薛媛媛归京受审,那些关联人能放过她?”她被收押在刑部大牢,到了如今,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那些人定会将怒火泄到她与陈周兮的孩子秋晖身上。
她看着宁安,话中有话,“京中有特殊癖好的人可不少。”旁的不说,便说包夫人一事,京中并不少见。有些人纳妾是自己喜欢,有些人则完全是为了送出去。妾不是人,是物品,可流通。民间有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的说法,最先,便是从高门大户中传出。奈何,许多人都理解错了。“秋晖丢了,也算是给王爷一个兴师动众的由头了。”
宁安没有说话,倒是阿朱道,“到底养了这么多年,怎能如此心狠。”她将炖汤打开,舀出一些给宁安。“菌菇排骨汤,是王妃喜欢的。”
“相处久了,便会相看两厌。”初识时,满眼只能看到对方的好,便是对方做错了什么,也觉得是小事。相处相见久了,便会生厌,满眼看到的只是对方的不好,对方做错了一些小事,也是大事。从一而终,从来都是说着简单,做起来难。
蓝姑姑查验了炖汤,笑问宁安。“王妃与王爷成亲也有十几年了,整日对着王爷,可是厌烦了?”
宁安毫不犹豫道,“他若不厌烦我,我便不厌烦他。他若厌烦了我,我也定要厌烦他。”她接过汤,喝了一口。“姑姑,我想吃里面的菌菇。”
蓝姑姑听着她有些孩子气的话,笑容加深。“先喝汤,菌菇有许多,不急着吃。”
乞讨的姑娘清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衫,被带到了宁安的面前。
阿紫走到她身边,“王妃,她嗓子坏了,说不了话,但能写字。”阿紫扫了她一眼,眼含怜悯。“她住在郊外破庙,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老婆婆,也带回来了。”
“拿纸币给她,我有话要问她。”
宁安会救她,并非只因她可怜。她毁了脸,浑身赃物,若不是与狗争食时露出了小腿的胎记,她不会救她。
乞儿跪在地下,即便是穿着厚实的衣衫,也瑟瑟抖。阿紫将纸笔给她,安抚道,“你别怕,只要实话实说,咱们王妃不会为难你。”
乞儿怯生生看了阿紫一眼,点了点头。她根本不敢看宁安,只觉得坐在堂上的人,耀眼夺目,不是她这等身份的人能看的。
宁安缓缓道,“我见你右腿脚踝至小腿,有大片红斑,似芍药怒放,是胎记吗?”
乞儿一边点头,一边在纸上写了一个是字。
宁安又问,“你可有家人?”
乞儿摇头。
“你可记得父母家人?”
乞儿顿了顿,许久之后才缓缓写下:无父无母,只是隐约记得曾在一间大房中住过,有池塘,有假山,有无数芍药,有人伺候,不受饥饿,不受寒冷。还总是想起一个温暖的怀抱,轻柔的小调。也不知是真还是白日之梦。若是真,我又为何会成了这样。若是假,便当作困苦中的安慰吧。
宁安看着她写下的字,“匀衡瘦硬,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是柳体,你练过字?”
乞儿摇头,落笔写下:我也不知,我记不清幼时之事,有记忆起便不曾练过字,也不曾读过书,可我识字,字也写的不错,应该是念过书的。
宁安没有继续问她,只是吩咐,“你下去休息吧,我既然救了你,便不会弃你不顾。你虽哑又瘸,却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日后便留在我府上做些杂事吧。”
阿紫将她带下去,蓝姑姑有些不解。“王妃为何要救她?”
宁安没有回答,沉默一会儿便让之桃去请碧涵以及苏朝。“若是她们的丈夫也在,便将她们的丈夫也带来。”吩咐完,她看向蓝姑姑。“姑姑,你可知道巡盐御史林广虎的外孙女?”
蓝姑姑点头,随即慌然,“你觉得乞儿是林广虎的外孙女?”
巡盐御史林广虎只有一个女儿,因他常年不在京中,便将唯一的女儿妍儿拜托给国子监祭酒王仁之妻。后妍儿长大,自然而然便嫁入了王家。婚后不到两年,妍儿便生下了一个女儿,千娇百宠的养着。养至八岁,一年元宵,妍儿带着女儿逛元宵会,因人群冲撞,丢了女儿。至今已有十年了,她仍然再找女儿,不曾放弃。
“文君姐夫家是盐商,自林广虎外孙女丢失后,堂姐这些年也一直帮着打听他外孙女的消息,也曾交代了钱氏的商队。她曾跟我说过,林广虎的外孙女,生来右腿上便有胎记,幼时看着可怕,长大后红色胎记便似一朵朵怒放芍药。”原是文君同她闲聊时说的话,她却因为设计朝中大臣,京中家族女眷,留心记下了。从钱塘回京后,她还差人去打听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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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盐御吏,专管巡视盐务,两淮各一人、两浙各一人、长芦一人、河东一人,福建、两广各一人。”
阿朱不解,宁安淡淡一笑,“王仁是薛公的门生,前些年是太子一党,这些年一直保持中立。林广虎是萧公学生,为人精明,不曾明着支持任何一方。”他担任巡盐御史这么多年,走遍两淮,手中定是握了不少好东西。两淮盐铁官员之一是王爷的人,两浙盐铁专员之一是武将出身,与秦相一门关系匪浅,两广负责盐铁之一人与夏侯一门关系匪浅。余下虽不是他们的人,却也在王爷加封摄政王之后表现出归顺之意。唯有林广虎,既无归顺之意,也与秦相一门、夏侯一门无很深关系。
温岚在一旁心中惊讶,这些均是朝堂之事,为何王妃会知道的如此清楚?阿紫看出她的惊讶不解,借着准备茶点的功夫将她叫了出去,状似无意道,“咱们王爷王妃感情深厚,王爷什么事都不瞒着王妃。”朝堂之事,朝臣奏折,他常和王妃一起商量。
后宫不得干政,女子不得干政,可他们王妃不是后宫后院的女子,她是王爷的妻子。夫妻一体同心,哪有得不得一说。
宁安又唤来了瘫痪的老婆婆,老婆婆也洗了澡,换了衣服,还给她请了大夫。宁安不急,便让大夫先给她看身体。
大夫检查了老婆婆的后腰,摇了摇头,“腰椎脱位,如果当时装上,便没事了,只是脱位了多年,骨头都长歪了,装不上了。”
之桃给了看诊钱,送大夫出去。阿朱安慰她道,“过些日子阎大夫会来,倒是再让他看看,也许还有法子呢?”
老婆婆虽被人称为婆婆,也不过四十多岁,不过是生活磋磨,病痛折磨,才让人看着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媪。她也是幼年被拐,沉浮多年,流落到了湖阴城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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